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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7:56 作者: 盞中鹿
    顧遠伐拎著那支口紅,他只是隨意的瞥了它一眼,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陸續予身上。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裡的東西。他於是問她:「討好我?」

    尾音微微上揚,他仿佛勢在必得。

    陸續予抿唇,她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麼鬥爭,她只覺得自己繃在一根弦上,繃的非常緊。這冬夜寒冷,她的鼻尖額角卻沁出了一顆顆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等了一會便不耐煩了,換了一個口吻強硬道:「討好我。」

    她不再看她心心念念的口紅,抬起眼帘,視線對上他的。她的性格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固執和倔強,此刻她咬著牙,與他眼中的一整個地獄對抗,也與自己對抗,她心底的欲望在逐漸膨脹,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就此吞沒,從此深陷谷底。

    她也不知道了。

    可顧遠伐似乎並不具有耐心,他撤回目光不再看她,而且將那支口紅輕飄飄的從她眼前晃了過去,下一秒,陸續予就眼睜睜的看著那支口紅被他狠狠的扔進了距離這裡不遠處的大湖裡。

    砰的,

    輕輕的,

    輕輕的,

    是水聲,像心臟的跳動聲。

    她心底一股無名火立刻嘩啦一下燒到三丈高,在感情的完全支配下,憤怒、屈辱、痛苦等等負面情緒驅使她高高的抬起手,對準顧遠伐就要扇下去。

    啪!

    寂靜里的清晰,脆的挑斷人神經。

    陸續予的手腕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使她禁不住痛苦的擰起眉倒抽冷氣。在她還未緩過神時,她的眼前突然燃出了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妖嬈炙熱,幾乎燎進她的眼睛。

    顧遠伐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伸出一根食指在距離她鼻尖不過三厘米燃燒出火焰,他眯起眸,聲音壓低又壓低,沙啞迷離,危險無比:

    「……陸續予。」

    她害怕了。

    她閉上了眼睛。

    「希望在你的噩夢裡,全部是我。」

    卻在此時感覺到手腕的壓力逐漸消失,陸續予眯開眼睛,顧遠伐漫不經心的將那簇藍色的鬼火裝進一個玻璃的小瓶子裡,塞到她的手心:

    「晚,安。」

    輕飄飄的字沒有重量,瞬間就融化在晚風裡,而顧遠伐……

    他本人也如同風一樣,消失了。

    陸續予在原地站了一會,突然發覺身體全部力氣都被抽光。她雙腿一軟,接著癱坐在地上,手中的小玻璃瓶滾到她的腳邊。

    一切都那麼靜。

    只有那簇藍色火焰,像心臟一般,跳躍燃燒。

    ☆、挑釁

    「續予,都十二點了。不睡?」

    隔壁床妹子的聲音透過床簾迷迷糊糊的傳下來。陸續予握著手中的瓶子抬抬頭,輕嗯一聲,站起來走到門口將房間的大燈關掉,「你們快睡吧。」

    她打了個呵欠,床上有被褥和身體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好吧……那你早點睡。」

    陸續予低頭按下自己檯燈的開關,坐到搖椅里又研究了一會手中的玻璃瓶。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顧遠伐,她根本無法將他甩出腦袋,想來想去,她都幾乎要崩潰。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玻璃瓶里的鬼火一直幽幽的在瓶子裡燃燒,閃爍,藍光妖嬈,她還能感受到它灼熱的溫度。它仿佛有生命般,一路陪伴,黑暗中給她光明,直到她打開宿舍門,它便緩緩縮小,最後淡去,化作一縷藍煙悄悄散去。

    玻璃瓶還是那個玻璃瓶,卻因為今晚不同尋常的遭遇使它變得意義非凡。陸續予想不通為什麼顧遠伐會變成那個樣子,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來到這所學校時偶然聽過的一個都市傳說。

    傳說,每逢夜晚,有惡鬼出沒□□,他尖牙利齒,眼神戲謔,額上長一隻深藍色的尖角,且力大無窮,一旦心情不好,還會放火焚盡所有。只是傳說終歸傳說,很多人只有耳聞卻從未有眼實,當初陸續予也只當它是小兒的睡前故事一笑了之,可這次----

    她將玻璃瓶扔進抽屜里,仿佛這樣就可以扔掉紮根在她腦中的顧遠伐。陸續予寧願自己看到的是幻覺,她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在晚上遇到顧遠伐,至少白天的他,雖同樣討人厭,但還不算太惡劣。

    燈光熄滅,黑暗張開了他的夜行衣。陸續予就著手機的微光爬上床,盯著床頂,出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今晚……

    若噩夢潛行,必定有他,從地獄的黑暗裡一步步逼來,笑意頑劣,眼神肆意,燎原鬼火燒毀她所有夢境。

    她閉上了眼睛。

    ----

    「昨晚沒睡的好?」

    陸續予像往常一樣挽著那人的肩膀。她的頭輕輕靠著他,眼睛懶洋洋的眯成一條縫,似是要睡著。

    他見狀忍不住彎起眼睛:「續予,你像只貓。」

    她聞言微微一笑:「女人都像貓。」

    「你還沒說你昨晚到底怎麼了。」他將她往身側收了收。陸續予挪了一下下巴的位置,慢慢道:「小事,噩夢繞了一宿。但好像……也不算噩夢。我什麼都沒夢到,就是一片黑。我怕黑。」

    他皺起眉,小心翼翼的將她攬進懷裡。

    「以後不會了。你想想我。」

    對面走來三三兩兩去上課的人,陸續予本來想抬頭對他笑,但她卻在抬眼瞬間看到了從不遠處夾著畫板閒步走來的人。

    他臉上的傷口又癒合了,眼睛比起昨晚稍稍亮了些,只是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令她討厭。就像最初見面,她見到他時,他望她的神情,他一眼將她看透,不留餘地,毫不留情,每一次,只要見到他,只要對上眼,都是如此。

    他比起晚上,少的僅僅是頭上的角,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他的性格從未變過,他有一雙刀子般的眼睛,能說會道的嘴,惡劣的笑意和譏諷的話語。

    陸續予真的很討厭站在顧遠伐這個人的面前,因為她發現自己幾乎沒有任何可以掩蓋的東西,無論她蒙上幾層偽裝,他都能一撕到底。她的所有手段在他面前,也都只是小孩子的伎倆,她知道他都看的穿,她已經不屑於對他使用。

    在他面前她軟弱無能,她第一次會面對一個男人束手無策,只能被他的尖銳鋒利逼的一退再退。

    他早就捕捉到了她,正逐步向自己的獵物靠近。

    陸續予發現自己的呼吸在抖,她睜大眼睛,鼓勵自己不要害怕,起碼將害怕和戰慄降到最低。

    他們擦肩而過。

    顧遠伐的肩膀輕輕的撞了她一下。

    「除了想我,誰也救不了你的噩夢,陸續予。」

    風颳來他的話,輕的像惡魔的耳語,陸續予的瞳孔驟然緊縮。

    在一周里,陸續予最喜歡周一和周四,因為大半天都沒有課,讓人樂得清閒自在。她心煩了就倒在床上沉迷睡眠,她經常覺得自己可以一覺睡到天荒地老。

    她現在腦子裡總會時不時浮現出顧遠伐的臉,她覺得自己是魔怔了。如果她從來沒有遇見他,該有多好。她討厭束手無策任人宰割的滋味,討厭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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