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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22:37 作者: 好好吃飯
    他把腦袋乖乖地擱在她的肩上,笑聲鑽進了她的頭髮里:「因為你真的睡了很久很久很久。」

    「是嗎?我……」她抱著他半坐起來,外面的光透過窗簾,在地板上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幾個光斑,有小鳥停在窗台上,來回跳躍著發出清脆的嘰喳聲,房間裡似乎還殘存著一些昨晚用過的柚子香薰的味道……房間裡的一切和她每天醒來時沒有任何不同:「我都不記得是怎麼睡著的了。」

    可能是她的臉色不太好,他用自己微涼的手貼在她的額上,又貼在自己額上比了比,嘟囔著:「沒有發燒嘛。」

    說完他的肚子咕嚕的叫了一聲。

    他們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媽媽,我真的很餓。」

    她輕輕捏了捏他的肚子:「想吃什麼?」

    「想吃紅茶蛋糕!」他向她撒嬌,聲音甜甜的。

    「好,那我們去問問……」說了一半她卡了殼,是要去問問誰呢?她張著嘴怎麼也想不起來要去問是不是也想吃紅茶蛋糕的對象是誰,腦子裡一片綿延的怪異白霧,她撥不開:「奇怪……」

    她想讓他幫忙想一想,可他歪著頭看著自己,笑著催促道:「快點嘛,媽媽。」

    她坐在梳妝檯前梳著頭髮,他陪在一旁,支著下巴在她的首飾盒裡翻找著。

    「然然,你找什麼?」

    「唔。」他挑出兩副綴著珍珠的耳飾,一副小巧簡潔,一副精緻優雅,他拿著它們在她耳邊來回比了一下,然後宣布其中一副的勝出:「今天戴這副吧媽媽。」

    她笑著接過來戴在耳朵上。

    他接過她手上的梳子,幫她梳理散在後背的頭髮。他的動作很自然,這個場景她好像也應該很熟悉,但總覺得有哪裡是不對的,她說不出來。

    「梳好啦,我們去吃蛋糕吧!」

    他來牽她的手,她斂下怪異的感覺,笑著說好。

    一整天裡,他拉著她吃蛋糕,讓她聽自己拉琴,和她一起拼幾千片的拼圖,又纏著她要去花園裡鋪上毯子野餐,忙得團團轉。

    「媽媽,你今天開心嗎?」他問。

    「開心啊。」她笑著摸摸他的頭髮。

    當然是開心的。

    可是在她腦中驅之不散的白霧,似乎變得越來越濃,像要從腦子裡逃竄而出,瀰漫在她的眼前。

    「我想洗澡了,媽媽。」

    「好,我去放水。」

    他乖乖地坐在一邊,捏著手裡的鴨子玩。

    「好了嗎,媽媽?」

    「快了,一會兒你沖好了就先進浴缸,等媽媽幫……」她又停下來。

    「嗯?幫什麼?」

    「……除了你,應該還有一個人……」她不太確定道。

    他笑起來:「當然還有一個人。你也在這裡,除了我,還有媽媽,不是嗎?」

    「不對!」她下意識地否定了,然而無論怎麼擠,都擠不出應該還有一個的人是誰:「……不對。」

    他跳進了浴缸里,濺起的水花打在鏡子上,照出他咬著指甲的笑臉。

    「這裡,從頭到尾,就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啊,媽媽。」

    霧把呼之欲出的答案層層纏住了。

    洗完澡後她催著他上床睡覺,走上二樓卻在該往左邊還是右邊時猶豫了。

    「好睏啊,媽媽。我們回去睡覺吧。」他揉了揉眼睛說。

    她嘴上應著,但牽著他的手愣在走廊上,不知接下來要往那邊走。

    「往這邊。」仿佛是看出了她的難以選擇,他拉著她向走廊的右邊走去。

    她由他拉著往前走了幾步,很快又停了下來。

    不對,他的房間不是在這邊。

    「媽媽?」他晃了晃她的手:「走啊,睡覺去了。」

    「不對,你不是睡在這兒的……」

    他一臉不解:「那我應該睡在哪兒?」

    「你應該和弟弟睡在一起,在左邊的房間裡!」她鬆開他的手,脫口而出道。

    迷霧衝破了她的大腦,終於瀰漫開來。

    「弟弟?」他偏過頭想了想,然後揚起嘴角:「你是說田臻嗎?」

    這霧朝著他去了,先是腿,再是腰,接著脖子,最後臉,它一點點地疊在他身上,她就快看他不見。

    「田臻已經死了啊,媽媽。」

    「……什麼?」

    「你不記得了嗎?」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已經很久了,你不記得了也是正常的。」

    「怎麼可能,你胡說的……弟弟怎麼可能死呢?他明明,明明……他沒有死,我記得的……」

    「是嗎?你真的記得?」他一用力,把她也拉進白霧裡:「那你一定是記錯了。弟弟死了。」

    他死了很多次。

    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哦。

    數不清的,她未曾見過的畫面,像雪花一樣紛至沓來。

    十幾個年輕人,各自開著馬力十足的跑車,在盤山公路上瘋狂地前行,哪怕遇到了彎道也不絲毫不減速,開在最前頭的那個甚至還從車窗里伸出手去,垂在急速而過的風中。

    車毀人亡。

    然後畫面離開了盤山公路,變成了高聳的大樓,正在開著派對的屋頂。面容姣好的男男女女擠在一起,端著酒杯,搖頭晃腦,放肆大笑。其中有一個不知是太高興了還是喝得懵圈了,退到屋頂的邊緣,直接躺了下來,大半個身體都掛在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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