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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18:54 作者: 一笑笙簫
……
藏書閣中,七弦雅音動人,卻彈得斷斷續續。
明黛面露疑惑,細細翻看曲譜。
李淙在旁笑道:「如何,是不是怎麼都不對?」
明黛又試了一遍,李淙搖頭:「不必試了,或許真是我被騙了,這譜子就是假的。」
明黛雙掌輕按琴弦,琴音戛然而止:「我覺得不像假的,會不會……」
李淙眼一亮:「什麼?」
明黛:「我也是信口亂猜,若是不對你別見怪。而今的曲譜,無論曲調還是指法皆有對應的符號,但其實,第一個寫出曲譜的人,並不知什麼特定的字符,不過是用自己能懂的符號來標記。時間久了,這種特定的符號經過口耳相傳,紙筆記載,漸成體系,便有了現在通俗能懂的曲譜。」
「就拿琴本身來說,《琴賦》中有『徽以鍾山之玉』,足見那時的七弦已有琴徽,但卻並未道明徽數,至後世反覆鑽研,才有如今十三徽的形制。若這真是孤本,留存時間又久,那麼……」
李淙豁然開朗,伸手虛點:「曲譜用的符號與現在相同,但實際含義有出入!」
明黛莞爾一笑:「說不準。」
「什麼說不準,就是這樣!」李淙一拍腿,起身在書架上翻找自己習樂時的手札,「我想起來了,先生曾講過古樂譜,我的手札上還記了兩筆,上哪兒去了。」
又一拍腦袋:「許是放到書房了。我去去就回!」
明黛笑著搖搖頭,起身往書架深處轉悠。
李淙的藏書很是豐富,明黛發現許多感興趣的,站在書架邊翻看。
她一投入認真,便忘了周遭事情,連李淙走了多久,又是誰登上了藏書閣都沒在意,回過神時,還是因為一道黑影擋住了光,在書上投下一片陰影。
「找到了……」明黛含笑側首,陡然撞見一雙目光沉沉的桃花眼,最後一個字音硬生生卡在喉嚨里,半晌,變成一句新的疑問:「怎麼是你?」
秦晁垂眼看她剛才讀的書,語氣很淡:「都是相府的客人,此處郡主來得,下官來不得?」
明黛心頭一動,他今日好像格外冷漠。
雖然他們也談不上多熟稔,頂多是此前幾次談話有些投機。
明黛借合上書冊的動作,眼神瞄了瞄樓梯口。
「李大郎君不會來了。」
男人突然開口,在明黛臉上驚出一片赧然。
他竟像是看穿了她的神情一般。
明黛心跳隆隆響,全無面對李淙時的淡定:「為、為何不來?」
秦晁暗暗咬牙,面上一派波瀾不驚,他負手側身,淡淡道:「聽聞李大郎君藏書豐厚,下官亦是愛書之人,便生了討借之心,在院中碰到李大郎君,說起郡主也在此處,本是要一同前來,不想盛寧郡主半道出現,讓李大郎君帶她到園子裡走走,李大郎君推脫不開,便讓下官代為轉達一句,他來不了了。」
明黛緊張的心情忽然緩和,語氣詫異:「媚娘將李大郎君帶走了?」
這丫頭,舊事在前,可別再為難人家了。
秦晁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牙咬得更緊了。
怎麼,人家對你妹妹更熱情,這麼驚訝失望?
秦晁背著手往外走了幾步,幽幽道:「是啊,我遠遠瞄了一眼,他二人有說有笑,眼神還有些痴纏的味道,旁若無人的。」
媚娘和李淙有說有笑?還痴纏?
明黛心中驚訝淡去,不動聲色看了秦晁一眼。
秦晁對她的眼神很敏感,幾乎是立刻看過來,「郡主是覺得我在胡謅?」
明黛想,只能是你在胡謅啊。
然後,她搖搖頭:「怎麼會呢,有勞秦大人代為轉達,也省得我繼續等著。」
她果然在等李淙。
秦晁瞄了一眼座中擺著的琴,眼神更沉:「看來,方才李大郎君與郡主也是相談甚歡,沒想一轉身,便歡歡喜喜同盛寧郡主離開,將郡主撂在此處不管。這位大郎君瞧著光風霽月,一派君子之相,竟也撇不開三心兩意的劣根。」
秦晁貶低的語氣簡直不加掩飾,而他的態度在明黛眼中,儼然是另一番用意。
故意說李淙是為了明媚丟下她,言辭間皆是對李淙的敵意……
隱隱約約的猜測,令明黛心如鹿撞,可她不敢斷定是那個意思。
他們才認識多久?
明黛避而不談前一個話題,轉而問:「秦大人想找什麼書?」
秦晁沒等到她的表態,心情本就不大好,他看了一眼閣樓上一圈書架,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他起身往書架邊走:「不知道,隨便看看吧。」
說著,他已經一個人轉悠起來。
明黛覺得他今日態度古怪得很,也不主動招惹,她也去翻書。
閣樓里很安靜,明黛看著看著,忽然聽到一聲接一聲的沉響,還有書冊嘩啦掉落的聲音。
她聽到聲音時,響聲已很大,近在眼前。
甫一抬頭,隔著一層的書架已傾斜倒下,壓在了她面前的書架上,轟的一聲,面前的書架朝著她倒了下來
明黛本可以逃開的,可電光火石間,腦中划過一副駭人畫面。
狂風恣意的江上,高架倒塌,她眼前一片漆黑,臉上一片腥熱。
她像是被攝魂,呆呆站著,眼睜睜看著書架朝自己掉下來,與曾經的畫面無縫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