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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18:54 作者: 一笑笙簫
    「日前,村中謠言四起,草民覺得可笑,無心搭理。」

    「沒想到謠言都驚動了官府。既然如此,今日草民便當著大家的面,澄清一回。」

    秦晁捏著手裡的文書:「一個半月前,岐水發災,建於岐水岸邊的一座青樓沖毀,死傷無數,老鴇被迫賤賣手中的姑娘度日。」

    「內子本是賣身給老鴇的一個妓子,受重傷又傷臉,賣不出去,便叫草民撿了個便宜。」

    明黛呼吸一滯,自骨子裡滋生的羞恥感令她怒火漸生。

    他說誰是妓子!?

    她被人非議時情況被動,還能用「江月是殼子」的想法安慰自己。

    現在主動澄清,既是捏造的身份,什麼故事不能編,偏要這樣糟踐她一把?

    秦晁對明黛的反應渾然不覺,繼續道:「適逢官府災後清查人口,按我朝律法,不違背律法買賣的奴婢,只要來歷清白,可由本地有家業根基之人代為向官府申報入戶。」

    明黛原本正氣著,秦晁這番話,令她的怒火凝了一瞬,轉而消退。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幾步之外的男人,眼中的思索一重蓋一重。

    秦晁又說:「內子是老鴇一手教養的孤女,疼愛多年。天災無情,人間有情,老鴇破格為她尋了門路投戶,以良籍身份嫁給草民。」

    「官爺手中的戶籍,的確是新造的,若官爺質疑其真假,草民手中的賣身契,人在岐水的老鴇,甚至內子投戶的人家,都能為草民作證。」

    一番詳盡解釋,里正和兩個官差完全無法反駁。

    秦晁眼神一轉,看向里正:「說起來,成親入戶該先上報里正,里正再向縣衙申報,內子就是淮香村村民了。可里正近來人多事忙,我根本尋不到人。既然今日來了,不如把沒辦的事情一起辦了?」

    所以,這就是他的解決方法?

    明黛想到那夜入睡時,他讓她照吃照睡,並承諾他會解決這些事。

    那語氣,那句式,仿佛能幹出什麼驚天偉業。

    誰想,又是人證又是物證,甚至還找過里正,到頭來就為證明一件事——我合理合法娶了個低賤的妓子。

    他準備齊全,解釋清楚,官差本就沒有確切證據,自然不能再拿人。

    可明黛有種禦敵一千,自損兩千的感覺。

    不僅如此。

    當秦晁仔仔細細解釋完後,周遭議論的聲音反而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瞭然於心的臉。

    她的神秘面紗終於揭開,一個毀了臉的妓子。

    他們覺得這很合理。

    秦晁這樣的人,配這樣的她,合理到激不起任何議論熱情。

    是種真相大白後「不過如此」的索然無味。

    此刻,明黛覺得什麼殼子背在身上都沒用。

    秦晁的還擊,既不響亮,也不痛快。

    憋屈,非常憋屈。

    而她,受不得這種委屈!

    ……

    一場鬧劇,就此終了。

    官差沉臉離開,村民盡興而歸。

    秦晁挑著嘴角,懶懶的對著里正的背影催促,讓他儘快上報縣衙。

    里正離開的步子走的更快。

    翠娘似乎想對明黛說點什麼,秦晁偏頭看他們夫妻一眼,冷嗤一聲。

    趙金趕忙拉走了翠娘。

    秦晁轉頭,沖秦心和明黛偏偏頭,「愣這做什麼?回啊。」

    說完,他一個人往家的方向走。

    明黛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涼嗖嗖的。

    「秦心。」她連名帶姓的喊,秦心不由肅然:「嫂、嫂嫂?」

    明黛說:「我有些想法,需要你幫我,配合我。」

    秦心聞言,挺起胸膛:「嫂嫂儘管說!」

    ……

    秦晁一腳跨進門,才發現人沒跟上。

    他皺眉,又轉回去。剛走出圍籬,她已快步回來。

    「你……」話沒出口,她似一陣風從他身側刮過,那股淡淡的幽香再度鑽入秦晁的鼻間。

    他不由想起方才懷中的觸感。

    少女身形纖穠合度,撞在他身上的曲線,是男人難以把控的誘惑。

    還有那股淡香,仿佛天生帶來,粗製的衣裳,簡陋的環境,都沒能磨損這股淡香。

    秦晁的指尖輕輕搓兩下,轉身進屋,一路去了臥房。

    她已扯了面紗,沾了水的棉布正在擦拭臉頰上那團暗紅。

    秦晁微怔。

    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準備。

    至少今日之後,沒人會再對她蒙面感到好奇。

    秦晁一向敏銳,隱隱感覺房中的氣氛壓抑。

    她在生氣。

    他不是自討沒趣的性子,站門口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就走。

    「站住!」她早已瞥見他立在房門口的身影,幾乎他一動,她便開口。

    秦晁面無表情回頭:「有事?」

    她臉上的東西不知用什麼塗的,棉布沒擦掉多少,暈出一大片。

    她死死盯著他,帶了哭腔:「這就是你想的法子?」

    秦晁細細打量著她——手緊緊拽著棉布,一雙眼泛紅盈淚。

    大概是氣極了。

    這一刻,秦晁心中微妙的鬆了一口氣。

    初見她時,恰逢朱家入贅一事。

    她幾次三番主動找來,那些他曾聽到耳朵起繭心中生厭的勸說,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效果。

    她和阿公、秦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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