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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02:02 作者: 曰癮
拾憂道長眼角帶笑,四平八穩地安撫了一句,就獨自進了那房間。
而後不過片刻,她就從鬧鬼的房中出來, 說是已將不乾淨的東西趕走,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徐夙冷眼瞧著,沒出聲。
元瓊更不會想去詢問個中細節。
整個客棧里最興奮的當然是那個掌柜, 不僅把報酬付給了拾憂,還連帶著把元瓊他們的房錢也給免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兩人行再次變為了三人行。
元瓊在房中整理東西的時候,徐夙已經雇來了馬車和車夫在外等候,拾憂老邁的臉上帶著笑,站在他的邊上。
徐夙的臉色卻不那麼明朗。
一陣沉默過後,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道長以後還是不要用那樣的稱呼了。」
拾憂一下便聽出他的意思:「貧道以為自己與徐正卿這樣的關係,還是能稱一句『老朋友』的。轉契比立契更加兇險, 需要第三人在旁做陣,說來貧道也是個見證人。」
徐夙眼中閃過危險的光。
雲一觀地處秦國、晉國、趙國三國交界處,當年趙元琛前去晉國做質子前, 晉王讓其先繞路經雲一觀再去晉國,為得就是把皇宮中的人悄悄留在邊界處,也算是晉王在懷疑太子的同時,因著那點不值錢的親情藏下保護太子的暗線。
而就是在雲一觀中,他在元琛不知情的情況下,找到了知曉瑜宜墜河真相的拾憂,在她面前立下第二次血契,把契約轉給了元瓊。
拾憂像與人話家常一般平平淡淡地繼續說道:「看來徐正卿還未將這件事告訴公主,但是你能瞞多久呢?」
初春的風吹起徐夙的長袖,帶著前幾日未散的潮氣。
他背著手,未有應答。
能瞞多久呢?
只能瞞到死了。
……
待到元瓊出來,三人上了馬車。
坐定後,拾憂把驅鬼拿到的酬勞放入行囊中。
元瓊略帶撒嬌略帶笑:「道長,我先前給你寫信,你還說不知哪日才能到趙國都城,我還以為你是在漳河那邊安頓流民不順利,鬧了半天也是來柳城了。」
拾憂活到這把年紀了,對錢財這種事也十分坦蕩:「一路雲遊,沒有盤纏,寸步難行。」
元瓊想起昨日自己為錢妥協,和徐夙睡了一個晚上的事情,深以為然。
倒不想這個拾憂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公主每次給貧道寄信都零零散散地寄錢來,想必公主也是寸步難行的。」
「……」
元瓊瞟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徐夙一眼,又紅了臉。
聽見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徐夙緩緩睜眼,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寄錢?」
拾憂解釋道:「漳河大水沖了百姓稻田,在那裡帶兵治水剿匪一向是二殿下前往,貧道雲遊恰巧經過那裡,只能幫忙安頓流民盡點微薄之力。不過窮道一個,就算是施粥也做不長久,公主每隔一段時間會與貧道來信,知道這件事之後,便會時不時寄些錢來。」
元瓊一噎,沒說話。
道長啊道長,別說了。
你是不知道我後來給你寄的都是他的錢。
她轉過頭去,對徐夙乾笑了兩聲。
對這借花獻佛的行徑,他彎了彎嘴角,再次閉上眼。
心頭那點陰沉,被她這麼個自己都要顧不上了還總顧著別人的單純勁兒——全撞散了。
-
兩日後,路途格外順利,馬車已行至宮城外。
久違地歸國,元瓊沒有想到,當她撥開小簾時,所有的情緒之中,忐忑竟然是最多的。
街邊熱鬧非凡,與以前不太一樣了,又好像還是一模一樣的。
這感覺很奇妙,離她出走趙國的那日,已經兩年半過去了,那時候她甚至沒想過何時會回來,只想著出去看看,再也不做那個柔弱得只會遭人算計的人了。
所以一路上,她咬牙吃下所有的苦,哪怕自己有一星半點的進步,她都可以開心半天。
就這麼一點一點、一步一步地走過那麼多的地方,再回首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可以為自己而感到驕傲了,甚至也可以平靜地站在某個人身邊了。
可是當回到故國,看著趙國比以前更加繁華的樣子,她卻莫名覺得自己像從來沒離開過趙國一樣,就好像自己從未變過。
她突然有一瞬間的感慨,如果那時候她就已經是現在的她了,不知道又會怎麼樣?
或許能把許多事情處理得更好,或許就不會錯過趙國壯大的每個時刻了,或許她和他之間,也會更加順其自然……
元瓊放下帘子,自顧自笑了笑。
哪有什麼如果,幸好,她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比起改變過去,重新開始豈不是更好。
馬車在城門口停下,外面傳來守城官兵板正的聲音:「車上的人都下來!例行檢查!」
拾憂道長坐在外側,先行下了車。
這官兵上下打量了一下拾憂,見是個老坤道,看著清貧得很,揮了揮手就讓她過去了。
許是站了一夜快到換崗的時候了,他不太有耐心,敲了敲手裡的刀,嘴裡不耐煩地催促著。
但當他看見後面接連下來的兩個人時,那張碎碎念的嘴頓時就給閉上了。
「徐……徐正卿,」他低頭行禮,再抬頭看見後一個人時,他差點沒咬掉舌頭,「公!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