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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02:02 作者: 曰癮
這是他聽見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母親死了。
可是小枝還活著。
他要救她。
他應該救她的。
徐夙用手扒著地面抽出身子。
指甲早已與肉分離,鮮血淋漓。
畫面卻突然如玻璃被打碎,四周漸漸暗淡下來。
他什麼都看不見了。不管如何用力感受,也只是身處一片黑暗與寂靜。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頭上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刀一寸一寸的剜肉,這痛逐漸入侵四肢百骸,愈演愈烈。
「小枝……」他喊道。
無人應答,只隱約有另一個聲音。
「……您醒醒。」
「……醒醒。」
「小枝……」他聽不進去,又喊了一聲。
仍是無人應答,但這次有人推了推他。
徐夙猛地睜開眼。
床邊點了一根蠟燭,他微微眯起眼,不習慣突如其來的光亮。
邊上的影子瞬間吊起他繃著的弦,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朝靠近他的人刺去。
再一轉頭,才發現是曲析。
若不是因為有要緊事,曲析也不會這樣闖進來。
他也是頭一次在徐夙睡著時叫他,沒想到這攻勢,也是嚇了一跳。
好在他輕功很好,輕巧地躲過了。
徐夙收手:「我怎麼了?」
曲析看著外頭的夜色:「您終於醒了,您昨晚發燒倒下,已經睡了整整一天。」
聽見這話,徐夙看了他一眼。
自己從來沒有睡熟過,就是為了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而且他也沒有熟睡的本事,一旦沒了意識,便會陷入噩夢,然後從夢中驚醒。
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睡時總覺得眉心暖暖的,這點兒若有似無的觸感帶著他熬過了很長一段入夢的時候。
曲析見他醒了,也不拖泥帶水:「半柱香前,晉國太子去尋公主,但沒有尋到,方才已備馬出門了。」
徐夙收匕首的動作一頓:「公主去哪了?」
曲析:「似是往圍獵場的北邊去了。」
聞言,徐夙將匕首收起後立刻起身披衣。
那冢,不需要再多一個人了。
絕不能、絕不能讓沈斯闕再靠近元瓊分毫。
曲析有意去攔:「您的傷還是不要,我替您去——」
話未說完,徐夙冷冷睇他一眼,已消失在夜色中。
-
晉國,圍獵場以北的一片樹林裡。
元瓊緊了緊握著弓的手,無比慶幸自己出門前帶上了徐夙送她的弓箭。
想著這林子會荒,卻沒想到這麼荒。
若不是現在有層厚厚的雪蓋在地上,她甚至懷疑地上能翻出白骨來。
放眼望去,除了衰草還是衰草。
元瓊踩了一腳枯草,突然覺得她自己也連帶著衰了起來。
因為她走到這裡才想起來,她右手壞了。
拿著弓也沒用。
……
她抽出一根箭,安慰自己這麼荒不至於有野獸。
萬一要是真有野獸了,那就學那小兔子皇子,一隻手直接拿箭扎吧……
元瓊一腳深一腳淺地向最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枯草長得愈發茂密,甚至到了比人還高的地步,不仔細看甚至以為是沒路了。她想著要不是自己帶著目的前來,估摸著正常人走到這兒就會掉頭了。
她用箭撥了撥那可惡的草,癟著嘴穿過去。
枯草蹭過元瓊的衣裳,她嫌棄地低頭拍了拍。
再抬起頭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跟塊石頭一樣站了半晌,仍是一動不動。
她終於找到長公主說的冢了。
那不是一個冢。
是一堆冢。
除了徐徹的冢以外,其他的都很矮,她懷疑那些可能都是衣冠冢。
可讓她震驚的不是冢的數量,而是那裡不只有死人的冢,還有活人的。
她走近了些,目光順著往後。
家父徐徹、家母原芙、小妹徐枝、徐訴。
再往後,毒刃、沈跡、沈斯闕、晉王、柳謙。
還有最後一個,土未埋,木碑卻已立好。
上面寫著——徐夙。
元瓊走到最後一個冢前,腿一陣發軟。
他親手為自己立冢,葬送過去的那個徐訴。
然後以徐夙的身份活下去,直到將那些人都殺死。
可殺死之後呢?
她慢慢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描摹著木碑上的那個「夙」字。
那凹凸不平的刻紋在她手上留下刺刺的感覺,不是很痛,她的眼睛卻不爭氣地紅了。
她一直提醒自己,徐夙到底有多無情。
他為了自己的計謀,甚至不把她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她從沒有想過,徐夙是一個為了復仇連他自己的命都沒放在心上的人。
而這樣一個一心想死的人,卻會為了她不要命。
這便是長公主來找她的原因。
元瓊吸了吸鼻子,突然有點怪不動他了。
好像有點心軟了。
她在那裡又站了一會兒,把徐徹那些人冢前的雪扒開了些,又拔了雜草,而後才按照來時的路往回走去。
等到她走出樹林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