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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02:02 作者: 曰癮
    徐夙曾經發過誓, 絕不再踏足晉國一步。

    便是去了,也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讓晉國覆滅,覆滅得徹底。

    而除此之外的所有事, 都是不應該存在的。

    但當他真正到了晉國的時候, 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留意街邊巷尾。

    內心中,似有一種無法壓抑的欲望——

    想要再尋到那個在他黑而空的心中獨占無瑕一角的小公主。

    所以當他看到有家客棧門前寫著「內有月兔」這種無聊但會招小孩喜歡的噱頭時,他竟然神使鬼差地走了進去。

    不過,他才踏進門半步,便已打算收回腳。

    過於荒唐了不是嗎?

    這次走之前,他讓曲析一起跟了來。

    既然已經確定了公主就在晉國,以曲析的能力,自然能找到。

    可偏就是那半步後的無意一瞥,讓身後的人來人往都成了寂靜無聲。

    徐夙盯著那個許久未見的人, 一時沒能移開目光。小姑娘還是和以前一樣,純然天成,明眸善睞。

    卻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她看向他的眼裡, 竟然沒有一絲起伏。

    沒有任何刻意的遮掩,她只是挪開了眼,很平淡地笑了。

    小二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飄忽,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那位公子的臉色,任誰看都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幸好,另一個白瘦的小公子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沉默。

    曲析走到徐夙身旁,沒弄明白他為何在這裡停了下來。各國受邀來的人都安排了皇城中的住所,自是不會隨意住在外面的客棧中。

    「您要住在這兒……」

    曲析話沒說完, 及時地閉上了嘴,將剩下的話頭打了個轉。

    「小二,」他招了招手, 「我們住店。」

    徐夙回神,幽幽轉頭:「我何時說要住在這裡了?」

    聞言,曲析垂眼不答。

    元瓊早就從雲雀那裡知道了曲析的真實身份。雲雀說過,在她跟著徐夙之前,曲析就已經在徐夙身邊替他做事了。

    不僅如此,曲析是少數知道徐夙的那些過往的人。

    元瓊也不知道徐夙的過往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她猜曲析大概是深知徐夙的手段,所以才會對徐夙的忠心不二、言聽計從。

    所以今日,在看到曲析沉默片刻後仍是朝自己走來的時候,她好奇地抬起了頭。

    「姑娘,好久不見。」

    公主身份不可隨意暴露,曲析因此稱了句「姑娘」。

    元瓊拿起茶的手抖了一下,只覺得「好久不見」這四個字聽著未免肉麻了些,兩年其實也沒有很久,一眨眼就過去了。

    還未等她答話,曲析又說道:「您不知道,那位花了多大力氣找您。」

    她抿了口茶,神色平靜。

    像是沒聽到似的。

    「夠了。」徐夙終於提步走來,不讓曲析再往下說。

    曲析卻沒搭理他的話,看了一眼徐夙,便轉頭對元瓊繼續說道:「這許多年來,我還從未見過這位惦記過誰。」

    「曲析。」徐夙不帶情緒地打斷。

    但這一次,他的聲音明顯沉了許多。

    曲析見好就收,沒再往下說。

    小二一路跟在曲析屁股後面,見著這場景,一拍腦袋,明白了過來。

    「原來幾位客官認識啊!」他說著,很有眼力見地拉開元瓊那桌的另一張長凳,「那兩位這邊坐!」

    元瓊放下茶杯,琢磨了一下「惦記」那兩個字。

    忽然覺得這些年裡好不容易能品出點味道的茶再度變得索然無味。

    這些年來,大概從沒有一件事讓徐夙停下過腳步。

    從沒有一個人,打亂過他的節奏。

    兩年前那個為沈跡布下的大局堪稱是她學習的典範,這次他來晉國,怕也是帶著目的來的。

    和惦記她有什麼關係?

    他不可能為她停步,當然,她也不需要了。

    想到這裡,就在曲析為徐夙做了個「請」的手勢時,元瓊忽然不痛不癢地來了一句:「認識是認識的,不過不熟。」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不熟。

    意思就是不樂意讓這兩個人與她們同桌而坐唄。

    那小二拉著凳子的手放開也不是,推進去也不是。

    心裡大呼造孽,這是攪合進什麼事情里了,這一桌子人個個都有模有樣的,怎麼就越看越詭異!

    元瓊倒是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不當的話,自顧自地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餘光瞥到徐夙拂了拂袖子,心道以他的脾性應是要走了。

    不止元瓊這麼想,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下一刻,徐夙卻只是將長袖理齊,隔著衣料用手背輕輕推開了小二的手,而後旁若無人地坐在了那張長凳上。

    還是挨著元瓊坐的。

    他沒有表情,只是一寸一寸地靠近她。

    在那雙眸中,他沒有看見任何情緒,就如兩年前自己也沒給她任何回應一般。

    直到此刻,他終於有了實感。

    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公主,是真的被他弄丟了。

    瞬息的停頓後,他話語中竟染上了若有似無的悔意:「你與我,確實是生疏了。」

    公主與臣。

    你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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