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頁

2023-09-24 01:00:49 作者: 郁雨竹
    嚴新和沈路皆起身應下。

    幾人在才討論,京城也鬧翻了天,大部分都在抨擊木蘭的言論,但也有少部分人激賞木蘭的簡潔,一時間,倒讓大家把隱戶隱田的事給忘了,只討論女子如木蘭這樣算不上干政,女子又該不該干政。

    戶部尚書在茶樓了聽了半天的戲碼,回家的時候嘴角抽了抽,現在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他對李江的那種惱怒也淡了不少,而且聽說此人性命垂危,一時也沒了計較的心思,說到底,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罷了。

    戶部尚書晃悠的回去,他的幕僚左寬急忙來報,「大人,屬下聽了個消息。」

    「什麼消息?值得先生這樣慌張?」

    「外頭人都說,是先生派刺客刺殺李大人的,如今蘇大人正找關係要查您呢。」

    戶部尚書幾乎要跳起來,「胡說,我什麼時候派人去刺殺他了?我,我為何要去刺殺他?」

    「大人忘了?您多次在外對李大人表示不滿,他要提議展開隱田隱戶的事也是您傳播出去的,蘇大人第一就懷疑上您了。」

    戶部尚書瞪大了眼睛,「這本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准他做,還不准我說?他蘇定有何證據說是我做的?」

    「哎呀,大人,現在不是說蘇大人有何證據,而是很多人都認定了是您針對李大人。」

    戶部尚書漸漸冷靜下來,眼裡閃過寒光,道:「那先生有什麼主意?」

    左寬直覺有些不對,但現實不讓他多想,因此他湊到戶部尚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最後道:「大人,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戶部尚書點頭,「這是件大事,何況,我所能用之人很少,容我再想想。」

    戶部尚書揮手讓左寬先下去了,等人的背影消失,戶部尚書才緊握起拳頭,招手叫來自己的伴當,壓低了聲音道:「叫人盯著他,不要打糙驚蛇。」

    伴當見他臉色陰沉,忙恭敬的應下了。

    戶部尚書陰霾的盯著左寬消失的方向,他雖然易怒激動,但並不蠢,可以做到尚書這個位置上來的都不蠢。

    之前他還沒察覺,但今天出去聽了這麼多本來就心有異樣,左寬來的太湊巧,也太不巧了。

    戶部尚書坐在自己的書房中,心裡一陣一陣的發慌,若事情真如他所想的,只怕他的官路就走到頭了。

    可這也比抄家滅族的好。

    戶部尚書咬牙切齒,「難道本官看上去就這麼蠢?敢如此算計我,別叫我知道他是誰,不然定要把他剝皮抽筋。」

    然後又心疼起來,他爬到尚書這個位置容易嗎?

    本來還想等右相退下去後爭取一番,若是能做宰相,他就是立時死了也甘願了。

    朝中依然熱鬧,有幾人卻發現往常很活躍的戶部尚書卻沉寂下來,竟然不跳出來抨擊李江及那蘇氏了。

    就連皇帝都側目看了他幾眼,以為他是生病了。

    ☆、501.第501章 備戰

    皇帝沉默的看著下面的眾臣,道:「各地皆有放還的奴隸,而因之前的戰事及天災,各地戶籍皆有些不符,朕打算著戶部重新計算人口,造冊在案,這幾年開荒漸多,田地也有所出入,因此全國重新勘測土地。」

    群臣沒想到皇上這麼快就下令,大家都嗡嗡的討論起來,有人站出來道:「陛下,我朝疆域遼闊,若是全國都重新勘測,只怕勞民傷財,望陛下三思。」

    「不錯,陛下若是想知道新增戶數及田畝,只需讓人通報全國,讓人去報冊即可。」

    皇帝沉沉的看著站出來的兩個臣子,冷哼一聲,「然後讓某些人將人口田畝放到貧民戶下?」

    有人臉色一變,抬眼朝眾臣看去,國子監祭酒王淵肅著臉上前道:「陛下可是聽了蘇氏的謬論?陛下,蘇氏不過一鄉野婦人,卻枉議朝政,望聖上予以嚴懲。」

    蘇定也抬起頭來,出列道:「王大人慎言,蘇夫人乃是聖上親封的二品誥命夫人,比大人身上的官階都大,何況,她所說的也不是什麼謬論,何來嚴懲之說。」

    「蘇氏是你妹妹,蘇大人自然為她說話。」

    皇上哼了一聲,道:「這件事你們吵了將近半月,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群臣臉色通紅。

    「朕這裡也有蘇夫人的一道摺子,蘇定,你念給他們聽。」說著,把摺子交給內侍帶下去給蘇定。

    蘇定展開,長長的一封,足有上萬字。

    蘇定有片刻的愣怔,他們些奏章雖然有時也會用些驚艷的辭藻,卻也很少能寫這麼長。

    皇帝看著群臣的臉色,微微一笑,想起他頭次看到這封摺子的時候心中可是萬分驚詫的,就不知底下的臣子一會兒臉色會是如何的精彩了。

    木蘭的摺子,題目就是《論朱熹理學的局限性》。

    隨著這封摺子來的,還有木蘭給皇帝的一封信。

    皇帝想了幾天,經過重重思慮,直到今天才決定拿出來。

    正如木蘭所說,朱熹的理學是迎合了皇室的需要的,甚至現在他後續的發展也將一些矛盾掩藏起來,讓百姓更加的順和了。

    但也正如木蘭所說,他只是將這些矛盾掩藏起來,而並沒有解決。

    而經過理學教育出來的讀書人只有順君之心,卻無治世之能,而且,讀書人順從又有何用?

    歷朝歷代,有哪個朝代是讀書人造反推翻的?

    沒有,所以,讀書人順從沒多大用處。

    那麼,推翻王朝的一直是貴族或是糙莽,其中兩兩對半分。

    而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除了一些意外的宮變,都是因民暴動而起。

    而民暴動就是因為日子過得不好。

    朱有德也過過苦日子,自然知道老百姓的想法,他們是不會管誰當皇帝的,他們的大腦中只有種地吃飯穿衣和建房子生孩子,如果生活不幸,他們只有忍耐,忍常人所不能忍,有的人,家人都死絕了,他還是會繼續忍,只有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們才會謀反。

    而逼的他們忍無可忍的,就是那些不會治世的官員和坐在上位的皇帝。

    那麼,朱熹的理學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或者說,朱熹的理學還有必要被立為國學嗎?

    果然,木蘭的摺子在朝中掀起風暴,皇帝卻無良的丟下他們走了,轉身卻將左右丞相及蘇定四國公給叫到了御書房。

    皇帝將李江的密折給他們看。

    右相驚疑道:「聖上,那剛才那封奏摺……」

    皇帝點頭,「蘇夫人大義,願助我們一臂之力,他們既然想趁虛而入,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左相低頭沉思,「陛下,細作未查出,只怕不好動作。」

    「我們不動京城這邊的兵力,直接從西北調兵往太原及河間府,只要他們一動,我們伏擊定能給他們致命一擊。」

    定國公雙眼發亮,上前一步道:「聖上,臣願請命帶兵前往。」

    寧國公也忙上前請命,安國公瞪了搶先的定國公一眼,也上前請命。

    定國公見了心中自得,以前安國公莽撞,每次都是皇帝話還沒說完就上前請命,皇帝也偏心,十次倒有八次應了。

    皇帝沉吟半響,還是點了安國公。

    定國公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果然,不管是什麼時候的安國公都是那麼討厭。

    最後,皇帝讓他們下去主導一下言論,最好能讓兩派各持五分,「蘇夫人為民族大業犧牲良多,我們不能辜負了她的好意。」

    右相很想問一句,那摺子是誰寫的,不過,看著皇上一臉莫測,他也不好深究。

    右相沉默的出去,對蘇定道:「令妹果然慈心仁厚,難怪會被特封為二品夫人。」

    蘇定看著他不語。

    右相就微微一嘆,「此事結束,朱子理學只怕就此沒落了。」皇上雖然找了蘇木蘭做擋箭牌,但意思很明顯,他不想朱家理學坐大。

    在右相眼裡,蘇木蘭不過是一個幌子,那封摺子多半是聖上找人捉刀代筆的。

    而之所以用蘇木蘭的名字,多半還是因為她在太原的鬧的那一場。

    而她,為了家族只怕也甘願如此做。

    所以右相才說她慈心仁厚,而不是說她驚采絕艷。

    蘇定卻知道那封信是木蘭寫的,不僅字跡是木蘭的,遣詞造句也有她的影子,不過是被人修飾過罷了。

    「多想大人誇獎。」

    右相微微一嘆,「北部狼子野心,實不是相爭之時。」

    蘇定嘴角微翹,「百姓會感激右相大人的。」

    右相苦笑,揮手告辭。

    左相慢悠悠的走到蘇定身邊,道:「這也是聖上一直忍耐右相的原因之一。」

    右相許多事情雖然做得不合聖上的心意,但此人在某些方面很是堅持,換句話就是,很有民族氣節,而且,很顧全大局,也正因有他在,才能更好的壓住那些世家地主。

    這次要不是碰上北朝在後面算計,他一定不會相讓,雖然局勢會好些,但所用的時間和精力肯定也更多。

    蘇定道:「右相併不是朱子學生。」所以他信奉理學的程度也有限。

    賴五聽不懂倆人說話,直接插進來道:「軍師,我們趕緊去討論一下調兵和糧糙的事吧,時間可不等人。」

    左相和蘇定相視一眼,一起去了兵部。

    木蘭的萬言書將地主和讀書人都扯了進來,現在茶樓酒館之中到處都能聽到議論的人。

    其中,國子監的一位博士最為活躍,他跳出來支持木蘭的觀點,說「讀書不知接統緒,雖多無益也;為文不能關教事,雖工無益也;篤行而不合於大義,雖高無益也;立志不存於憂世,雖仁無益也。」

    而回江南進行秋闈的李毅直接將木蘭的萬言書抄錄下來貼在松山書院門口,然後道:「物之推移,世之遷革,流行變化,不常居所,此天地之至數也,而程朱將倫理學識皆禁錮,於民於世何益?」

    萬言書由此波及到了江南,李毅還讓人包了茶館,讓同趕到錢塘趕考的學子暢所欲言。

    李石暗中資助,並且無恥的主導了一下言論。

    後世將這場辯論運動稱為「理學之爭」,而由此引發了一場文學地震,漸漸在文學倫理中占主動的程朱理學漸漸被丟棄,而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進一步的解放,讓被程朱理學漸漸束縛住的女子自由了些。

    當然,這都是木蘭所沒有意料到的。

    現在的她這樣做,大部分是為了幫李江他們遷移朝前目光,還有一小部分則是心中的不吐不快。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