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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1:00:49 作者: 郁雨竹
    李石見她無聊成這樣,就將家裡的帳簿都交給她,道:「你要實在閒著,就看看家裡的帳簿,今年秋收的糧食都別賣出去了,若是可以,再悄悄地多買一些回來囤積在咱們家的地窖里。」

    木蘭頓時緊張起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石知道她對當年逃難的事有陰影,忙抱著她安慰,「沒事,沒事,只是有北來的藥商說開戰了,現在越打越往難,只怕不幾年就會打到這兒來了,就算錢塘是魚米之鄉,也受不住軍隊的消耗,我們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木蘭就有些擔憂,前世,她並不覺得打仗是多難的事,甚至隱隱還希望國家強勢一些,因為她知道,她的國家足夠強大,怎麼也波及不到她。

    可在這裡,經過了那場災難,她知道戰爭意味著什麼。

    雖然這個王朝一天比一天昏聵,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但至少他們還活著,可一旦發生戰爭,木蘭不確定她和李石是否能護住四個孩子。

    李石感覺到懷裡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就悄悄地拍著她的肩膀。

    木蘭驚慌的心就靜了下來,看到李石簇定的樣子,心中微松,怕什麼,還有李石呢!

    木蘭窩進李石的懷裡,微微有些歉疚,她的「年紀」明明要比他大得多,但他們相遇以來,除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外,她都是把對方當成同齡,甚至是依靠……

    難得的,小夫妻兩個自成親一來頭一次沒在夜裡發生些什麼,只是這樣相依相偎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李石神清氣慡的出門,頭一次覺得偶爾這樣也不錯。

    木蘭也神清氣慡的起床教兩個女孩刺繡,然後練習箭法,裁布做衣服,看一眼放養的雞和兔子,覺得李石若是能天天這樣就好了。

    只是當天晚上李石就壓在了木蘭身上……

    木蘭想,每天臨睡前談論一番時事政治會不會好一點,但很顯然,李石不上當,小妻子的那個想法,還瞞不過李石去。

    於是,在偶爾的一次後,李石依然每天早上都神清氣慡的出門,而木蘭又恢復了睡到日上三竿的習慣。

    很快就是秋收時候,今年風調雨順,江南一片都是大豐收。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收割稻穀。難逃的皇族和朝廷也很高興,前線的糧糙總算是有著落了。於是,秋收才剛剛開始,朝廷的一紙公文就下到了各個鄉鎮村莊。

    李石和蘇文也被叫到了劉村長家,全鳴鳳村的戶主全都在場。

    劉村長沉吟道:「朝廷下了旨意,說今年要加三成賦稅,另,明年開春的人頭稅,今年秋天提前收了,說是明年就不收這項稅收了。」

    村民們臉上一愣,繼而大悲,臉上有些憤怒,頓時哄叫起來。

    三成的稅,就算鳴鳳村日子過得比別家的好,也足於讓他們從稍富變成貧農,更何況,還有開春後的人頭稅。

    說是抵了明年的稅,可誰知明年他又會交什麼稅?

    今年夏天皇上還說因為他老人家的到來,老天爺給下了幾場雨,所以收了一次恩澤稅,那明年是不是還有一個恩蔭稅?

    劉村長看著鬧哄哄的村民,蹙眉用棍子敲了敲身邊的桌子,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後,方沉聲道:「這是朝廷的意思,是皇上對我們臣民的恩澤,總之,各家回去準備吧,秋收過後衙役就過來收租了,到時拿不出來,他們可不會像我一樣與你們講道理。」

    劉村長將人揮退,看著人群中的李石領著蘇文離開,心中微嘆。

    他比所有人都不想交稅,他劉家人很多,不說那多加的三成的稅,就是那人頭稅就足於壓彎他的腰。

    劉村長有些煩躁,上次老四鄉試的時候被人惡整,並沒有考中,所以全家只他一人能免稅,並不能庇佑家裡。

    可李石他們就不同了,兩家三個秀才,所有的男丁都不用交稅,而女子,是不算入人頭稅之中的。

    劉村長微微彎著腰轉身回屋。

    在房間裡的劉思成透過窗戶看到了一切,他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拳頭,感覺到手中的刺痛,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更大力的握緊手掌。

    他有些後悔,他不該為了那細微的自尊心與同窗爭個長短,以至於得罪了人,不然,兩年前他就該是舉人了,家裡如今也就不用為這些稅收煩惱……

    不少人家開始賣兒賣女,木蘭算著帳簿,也有些煩躁的丟下算盤,對坐在一旁看書的李石生氣道:「這樣我們家除了留夠自己吃的,竟是只剩下這麼一點東西了!」要知道他們家在這八九年裡可是陸續添置了一百三十多畝的田地。

    他們家尚且如此,更別說那些佃農了。

    木蘭頭一個擔心的就是蘇家莊的人。

    李石心中暗暗計算了一下衙役來收稅的時間,「先忍過這一段,也許等不到那時候了……」李石說話的聲音很低,但木蘭耳朵靈,還是聽到了。

    木蘭就若有所思。

    朝廷是提前下的命令,就是為了給大家做個準備,沒有糧食的就趕緊湊錢,沒有錢的,該賣老婆就賣老婆,該賣兒女就賣兒女了……

    所以,其實還有兩個月,衙役才會下來收稅,但兩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

    ☆、93.第93章 休學

    蘇文和李江背著兩個大大的包袱回家,木蘭打開大門,目瞪口呆的看著倆人。

    媛媛和桃子有大半個月沒看見兩個哥哥了,所以歡呼一聲就跑上前去。

    「你們怎麼回來了?還帶了這麼多的東西?」

    蘇文皺眉不慡道:「姐,你不知道,朝廷為了籌錢……」

    李江一腳踩在蘇文腳上,蘇文「啊」的一聲尖叫起來,氣惱的等著李江,「你幹嘛踩我?」

    李江挑眉,只恭敬的看著木蘭,蘇文順著李江的眼睛看去,就看到木蘭正盯著他,蘇文就縮了一下脖子。

    木蘭冷哼一聲,起身讓倆人進門。

    木蘭「啪」的一聲關上門,蘇文抖了一下肩膀。

    等外人看不見了,木蘭這才一把揪住蘇文的耳朵,「你都多大了?還是這樣不忌口,在外頭你就敢這樣亂嚷嚷,是嫌現在的世道還不夠亂嗎?」

    蘇文忙討饒,「姐姐我知道錯了,這不是快到家門口了嗎?我在外頭可謹慎了,真的,不信你問李江,不,是二表哥,二表哥,你說是不是?」蘇文在木蘭看不到的角度一個勁兒的給李江使眼色。

    李江看也不看他,只是垂手道:「嫂子,你就放了他吧,這次他也不是有意的,平時我們也就私底下說說,除了幾個要好的同窗,在公共場合他都是很乖的。」

    蘇文瞪大了眼睛,他被出賣了!

    李江只丟給他一個活該的眼神,就低著頭很乖很乖的站在一邊。

    果不其然,木蘭狠狠地把蘇文揍了一頓。

    李江見了咧嘴一笑,只是下一刻,他也被木蘭拉過去打了一頓屁股。

    李江只覺得身體僵硬,他已經有許多年不曾被木蘭揍過了。

    木蘭邊揍邊咬牙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心思,這裡頭肯定有你的功勞,不然你大哥早就知道了,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著,將李石壓在板凳上,拿著戒尺就朝他屁股上招呼,手上的力氣一點也不含糊。

    李江吃痛,卻倔強的不肯發出痛呼聲,和剛才蘇文的鬼哭狼嚎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下子就換成蘇文齜牙扶腰在一旁嘲笑李江了。

    木蘭將兩個孩子打了一頓,出了一身的汗,才將人趕回去,氣得都忘了問他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媛媛和桃子偷偷的給兩個哥哥送去傷藥,就問起來,「哥,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李江拿著藥的手一僵,蘇文直接哀嚎一聲,趴在床上錘著被子道:「姐姐怎麼沒問我們呀?」

    媛媛和桃子就知道倆人惹禍了。

    李江和蘇文只要闖禍就會先回來告訴木蘭,先氣得木蘭揍他們一頓,回頭李石回來了要罰他們的時候木蘭就會為他們求情。

    如果他們闖禍被李石先知道了,他們就不是被揍一頓這麼簡單了,那簡直就是脫皮之後還要流血啊!!

    倆人驚悚的對視一眼,都責怪了對方一下,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忘記說?

    李江將兩個妹妹趕出去,和蘇文互相上過藥後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木蘭。

    因為受傷,屁股一扭一扭的,有些便扭。為了達到效果,李江和蘇文還特意抹了許多的藥膏,弄得身上都是藥味。

    果然,木蘭聞到這個味道,飄向他們的目光中就帶著關切,李江觀察最細,當即暗暗踢了蘇文一腳。

    蘇文瞬間入戲,有些委屈的道:「姐,我們不想念書了。」

    木蘭眼裡的關切就換成了冰冷,冷冷的注視倆人,「你們又闖了什麼禍?」

    蘇文壓抑不住憤怒道:「姐,你不知道朝廷下了什麼命令,因軍中兵士缺少,現在強制徵兵,每家都要出一個男丁,這樣也就算了,我們家雖有三個,但我是獨苗,肯定不用上戰場,姐夫和二表哥是秀才,也不用去,偏這次例外,除了舉人以上,就是秀才的功名也沒用了。」

    木蘭一驚,「你們聽誰說的?怎麼我們不知道?」

    李江沉聲道:「書院裡有同窗消息靈通,本來是有人說朝廷要開恩科,再過一個多月就開鄉試,但今天一早我們就收到消息,說是恩科過後朝廷就徵兵,現在文件雖還沒下來,但這事十成倒有八成准了。」

    木蘭暗暗算了算,鬆了一口氣,道:「沒事,我們家只有一個名額,回頭出幾兩銀子就好了,這些錢我們家還出得起的,只是可憐了外頭那些百姓,現在兩重稅的事還沒搞定,又出了一個徵兵令。」

    李江和蘇文頓時心虛的看著木蘭。

    木蘭感覺靈敏,發現了,頓時繃直了背,僵著臉道:「你們別告訴我,我們家不能出銀子疏通!」

    李江低下頭,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蘇文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們與吳安存生了衝突,那小子權勢太大,有他在,我們家是不可能通過衙役付錢的。」

    以錢代役是合法的,但這不包括特殊時期的徵兵令,由皇上親自發布的這個徵兵令並不在贖買之列,也就是說,不管對方有多少錢,只要收到了徵兵令就必須去從軍,花錢免災,是違法的。

    因為那些錢多半不是上交給朝廷,而是給當地的官員,這算是一種眾所周知的灰色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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