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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1 18:08:47 作者: 我知魚之樂
而對於「水鬼」寧願留在地宮之中與連人都不算的「河神」為伴、也絕不願再回到外面世界的決定。
吳良表示理解的同時,心中也是有些悵然。
他完全可以想像的到「水鬼」曾經究竟經歷了什麼。
割舌、祭河……
這便是那些鄉民對她所做的事情,在這個人命如草的時代,作為一個弱女子,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家世與靠山,她斷然沒有能力反抗這些暴行。
就像此前尹健家中的孩子一般。
尹健好歹也是曹老闆手下的一員兵卒,就算是這樣也沒有能力阻止自己的孩子被捉去「打生樁」,甚至就連他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
幸運的是,在遭遇這種事情的時候,尹健遇到了吳良。
而「水鬼」,卻只能被迫去承受這一切。
在遭遇了這些非人的暴行之後,對於「水鬼」而言,選擇留在這座地宮中與「河神」為伴,無疑成了最好的歸宿。
「……」
聽完了「河神」的話,眾人也是紛紛陷入了沉默。
身為這個時代的土著,類似的事情他們定是聽過不少,甚至有的人可能還親眼見過。
也是因此,他們也更容易理解「水鬼」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為何能對「河神」寫出那樣的話語。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們大多也同樣無法反抗,更沒有能力去幫助那些可憐的人們,甚至有時還不得不被迫成為那些鄉民中的一員,假裝自己漠不關心,假裝自己加入了狂歡,如此去避免這些暴行降臨到自己頭上。
此時此刻,每個人的胸口都或多或少有些憋悶。
「這裡雖然黑暗,但卻比外面光明得多……」
「水鬼」的這句話雖然通俗易懂,與那些文人墨客的文采相差甚遠,但卻比閒來無事的無病呻吟深刻得多,直擊每一個人的心靈。
在這樣的時代,他們與他們的家人也同樣無法做到獨善其身,只有顧影自憐……
「原來如此。」
沉默之中,吳良卻忽然又很不合時宜的指著那些被「河神」擋在身後的「無魂之人」,拋出了一個可能會令其下不來台的問題,「看得出來公輸先生亦是有些憐憫之心,這我倒有些好奇了,公輸先生打下的那些『絕戶樁』又是怎麼一回事?」
「吾此前已經說過,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偉大嘗試!」
面對這個問題,「河神」臉上卻並無愧疚之色,而是十分嚴肅的說道,「為了這次嘗試,吾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這些『絕戶樁』皆是吾門下弟子自願獻來,絕無一人受到脅迫,就連吾自己,亦是毫不猶豫的躍下城牆,甘願做這次偉大嘗試的先驅……如你所見,吾的這次嘗試成功了,因此無論是吾還是這些『絕戶樁』,都死得其所!」
「那不過是你與你那些弟子的意願罷了,這些『絕戶樁』的意願你可曾問過?」
吳良直視著「河神」反問道,「此前我在一口豎葬棺中看到了一些字跡,這些字跡的內容想必公輸先生也應該看過吧?」
「……」
「河神」頓時無言以對,片刻之後,竟變得惱怒起來,吊著眼睛大聲斥道,「你懂些什麼,任何嘗試都需付出相應的代價,便是創造一件完美的木工,亦要廢掉許多木料進行嘗試才能完成,因此吾絕不後悔當年做出的這個決定,你休要多言!」
這是惱羞成怒了。
吳良能夠想像「河神」此刻的心境,如果不是內心之中對此事尚且抱有那麼一絲的歉意,「河神」的表現便會比現在理直氣壯的多,至少沒必要忽然如此激動,仿佛被他揭了短一般。
「或許吧。」
吳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有些事點到即可,沒必要在這種情況下繼續深挖刺激於它,轉而又問了一個自己更感興趣的問題,「公輸先生,我尚有一事不明,坊間傳說你給《公輸經》下了詛咒,任何修習《公輸經》的人必定承受詛咒,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不信?」
「河神」不答反問道。
「我個人傾向於這是你為了延續匠師傳承拋出的迷障,你先公開發表給《公輸經》降下了詛咒的言論,再命一部分弟子獻上子女打下『絕戶樁』,從而將『詛咒』一說坐實,使得一些居心叵測之人不敢再修習《公輸經》,更不敢再用《公輸經》害人。」
吳良很是直白的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認為,設下區區一道迷障,便能夠阻止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公輸經》追名逐利?」
「河神」忽然笑了起來,反問了吳良一個關乎人性的問題。
「……」
吳良頓時無言以對。
他不由的想起了後世《資本論》中的一段話:
「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
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
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
有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絞首的危險。」
這裡面的「它」,完全可以用來指代《公輸經》與那些居心叵測之人。
毫無疑問,《公輸經》若是被利用起來用於訛詐與脅迫他人,能夠創造的利潤絕對超過了300%,這便足以使得一些人為了眼前的利益,忽視掉「詛咒」帶來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