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頁

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許娘子走到跟前,便給兩人柔柔一請安,沈長樂打量著她福身的姿態,規矩倒是不錯。

    「起身吧,我今個只是個客人罷了,許掌柜不用這般多禮,」沈長樂笑了笑,讓她起身。

    她雖是這麼說,不過許娘子卻不敢當真,與她說話時也是垂著頭,不敢隨意抬頭打量。

    而此時沈長樂感覺到一道灼熱地目光,一直追逐著她,即便是想忽視,她都無法忽略。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在看著自己。其實說起來,她與葉蘭亭之間也有幾年未見了,之前他時常到衛國公府,請教大哥哥學問。爹爹與他父親乃是至交好友,所以沈府上下也一向待他親熱。

    前些年他剛到京城是住在葉菱家中,只是前年他父母皆回了京城,所以他也搬回家中居住。雖然她很少見到他,可是有葉菱在,關於他的消息,長樂也知道的不少。

    「樓上有雅間,還請王爺和娘娘到樓上稍坐,待我讓丫鬟準備店中薄茶,」許娘子低頭,輕聲說道。

    「那就麻煩許掌柜了,」沈長樂說話間已是轉頭看向葉菱,見她站在原地也不敢過來,可是臉上又十分想與她說話的模樣。

    她招了招手,輕聲喊道:「還不過來,要不然待會這茶點可沒你的份兒了。」

    「謝王妃,」葉菱故意逗趣道,雖說沈長樂嫁人了,可他們兩人之間依舊還是要好。之前長樂也邀她來府上做客,葉夫人在家裡是叮囑了半天,讓女兒一定要小心說話,可千萬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隨意了。

    可到了王府,葉菱剛行了禮,就被沈長樂罵了一通。兩人說笑著,就去花園裡面釣魚去了,昭王府的湖裡面可是養著不少青魚呢。

    要不是葉菱還沒出嫁,不能經常出門,沈長樂恨不得隔三差五地就請她來府上玩。

    之前聽說葉菱在說親事,沈長樂雖不好過問,卻已偷偷與她說了,要是知道是哪戶人家,她可以請紀鈺去打探打探男子的人品。說實話,京城紈絝是不少,不過偽君子也不少,有些人私底下花天酒地的,可就是家裡瞞地好。之前沈慧不就險些碰到這樣的事情,那個馮游峰在外頭名聲那可是真好,家世不錯,雖不是嫡長子,可因為是次子,父母也疼愛,再加上自己還算上進,瞧著怎麼都是個好女婿的人選。

    可誰知這還沒成親呢,就險些弄出個私生子出來。

    雖說父母也會考察,只是有些事情,內宅女子總是不會太了解。

    葉蘭亭是陪著葉菱一塊前來的,沈長樂既是邀請了葉菱,他便也跟著上樓進了雅間。如今他還只是個舉人,之前兩科科舉他俱錯過,如今依舊在書院裡專心讀書。之前沈令承還曾誇讚過他,能沉得下心來讀書。

    其實沈長樂不知道的是,在沈令承的心中,葉蘭亭確實是女婿的候選人。他乃是沈令承看著長大的,不僅知根知底,品性更是過人。而且他身上有一股清流之士的品質。只是沈令承也沒想到,長樂在選秀的時候,居然會被皇上看中,所以他也只能接受。

    所以對於葉蘭亭,沈令承也只能嘆息。其實葉蘭亭的心思,他也是看在眼中的,只不過他一向守禮,並不曾有越矩的舉動。

    如今看著也只能說是命運弄人。

    「王妃娘娘,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啊?」葉菱原本正要喊長樂姐姐,可見紀鈺就在旁邊,不敢造次,恭敬地稱呼她為王妃。

    沈長樂瞧著她的表情,豈會不懂她的小心思,當即施施然說道:「本是想看看我的陪嫁鋪子,正巧就在珍寶坊的旁邊,所以便進來看看。」

    「我下月及笄,蘭亭哥哥陪我來看看首飾,」葉菱大概是因與紀鈺不熟,又實在是畏懼昭王爺的威名,所以這會說起話來,有些小心翼翼。

    沈長樂自然知道她的及笄禮,之前葉夫人還準備寫了請柬送與她,邀請她參加葉菱的及笄禮。及笄乃是女子最重要的禮儀,一旦及笄就意味著你是個成年人,可以開始說親婚嫁了。

    當初長樂及笄的時候,賓客雖少卻各個尊貴,可謂是極受矚目。不管葉夫人是不是出於私心才邀請她的,就衝著她與葉菱自幼相識的這份情誼,她也會到場的。

    沈長樂抿嘴輕笑:「那你挑的如何?」

    葉菱立即翹起嘴角,抱怨道:「我瞧了半天也不知選哪個好,讓蘭亭哥哥給我掌掌眼,他卻是一問三不知的。幸虧長樂姐姐你來了,要不你也給我看看吧。」

    說到興起時,葉菱又是一口一個長樂姐姐。旁邊的兩位男子,此時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店鋪里侍女將先前葉菱看好的幾樣首飾拿過來。

    紀鈺端起茶盞,放在手邊,倒是一直沒放到嘴邊喝下去。而對面的葉蘭亭則是更加安靜,坐在透雕刻鸞紋玫瑰椅上,微微垂著眼眸,表情安靜。

    對於葉蘭亭,紀鈺也算熟悉,畢竟他曾在廣平府與他有過短暫相遇。那時候他與葉蘭亭都是沈府的客人,只是他是身份尊貴的七皇子,而葉蘭亭是沈家的貴客。那時候葉蘭亭就喜歡追隨在沈長樂左右,與她說話,哄她開心。

    原以為這都只是幼年時的一段記憶罷了,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種下了因,就會開出果。當得知葉蘭亭回京之後,三五不時地前往沈家,想法設法地接近沈長樂時,他心中自然是不悅。只是那時,他也沒立場干涉罷了。

    好在長樂從不曾給過他希望,便是連見面都極少。

    沒想到今日居然在這裡遇見,還真是山水有相逢。

    紀鈺偏頭,看著沈長樂與葉家那個小姑娘,兩人的頭快勾到一起,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首飾,似乎在激烈地討論。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長樂,若是葉姑娘實在是割捨不下,不如咱們便送她一件,也算作為她及笄的賀禮。」

    「這怎麼能行,」葉菱聽了,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滿臉驚慌地看著沈長樂,眼中帶著一點哀求,似乎害怕沈長樂也會答應。姑娘家喜歡首飾本是平常之事,只是她不想別人誤會,她是想要長樂姐姐送她首飾,才會在這裡挑選半天的。

    「我已經瞧好了,就這支珠釵了,」葉菱眼疾手快地拿起桌子上的紅色細長錦盒,趕緊說道。

    此時旁邊的葉蘭亭也開口道:「王爺實在是太過客氣了,今日既是我帶著菱兒來買首飾,又怎好讓王爺破費。」

    葉菱抱著手中的細長錦盒,用力地點了點頭,就是,就是,她怎麼好意思收昭王爺送的禮物。

    沈長樂瞧著他們兄妹統一的口徑,主動開口說:「你們別這般,葉菱及笄乃是大事,我本就該送她一份禮物的。我這些日子也愁該送什麼好呢,如今既然是在首飾鋪子遇見你們的,那就是緣分。所以我也想著,乾脆就送首飾,畢竟姑娘家,誰會嫌棄首飾多了。」

    葉菱感動地險些要哭了,抬頭瞧著她,「長樂姐姐一向對我最好了。」

    在家中姐妹之中,沈長樂與沈慧關係最為要好,只是沈慧是長姐,所以她在大姐姐面前,是小妹妹。至於她底下的那兩個妹妹,沈月心思太重,她一向不太喜歡。沈錦呢,又是個爆碳性子,之前又因為林氏之事,與全家人鬧彆扭。所以她這一腔當姐姐的熱情,似乎只能用在葉菱身上。

    待葉菱挑選了兩樣首飾之後,沈長樂順勢將那支珠釵拿了起來,「這支我來買。」

    兩樣首飾里,這支珠釵上面鑲嵌著一顆足有龍眼那麼大的東珠,雖然樣式簡單,可是與細節處,卻透著精緻。所以她立即將珠釵挑了出來,打算替葉菱買下。

    「這支珠釵還是由我來買吧,畢竟這是我與菱兒一起看中的,」葉蘭亭在葉菱說挑選好的時候,就已經抬頭。所以自然就看見沈長樂拿過珠釵,她是因為那支珠釵貴重,才想著要由她來買的吧。

    「葉公子,禮物都是心意,誰買都是一樣的,」沈長樂客氣地說道。

    葉蘭亭對於她的客氣早已習以為常,所以就算聽到這句葉公子,心中也只是微微抽痛而已。這麼些年來,只是他心中的執念罷了。長樂從未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回應。如今神女已嫁人,可他卻還是放不下。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性地將目光看向她。

    他在心中苦笑,從方才他們一進門時,看著他們夫妻站在一處,一對耀目璧人,任誰看了都是天作之合。

    之前關於她成親的事情也只是聽聞而已,如今當真看到了,他只能在痛苦之餘帶著一絲欣喜,他喜歡的姑娘如今是幸福的。

    「葉公子與葉姑娘乃是家人,所以這一次就不要和我們夫婦爭了,」紀鈺眉目含笑地說道。

    夫婦,沈長樂聽著他刻意強調的這句話,登時轉頭看向他。對於葉蘭亭的心思,她一直都沒向任何人說過。不過就算葉蘭亭本人都從未與她說過,她只是瞧出了端倪罷了。而此時,她微微皺眉看向紀鈺,顯然他的話不像是在說笑,這其中還帶著點說不出的刻意。

    葉菱是他們幾人之中,心思最單純的,所以此時她沒有聽出紀鈺的弦外之音,只是有些羞澀地表示:「王爺和長樂姐姐送我禮物,我本就開心極了,怎麼好讓你們破費呢。」

    所以還是讓她蘭亭哥哥破費吧。

    「不礙事,你長樂姐姐陪嫁豐厚,這會就讓她破費一回也無妨,」紀鈺輕笑著安慰道。

    葉菱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說,當即就傻眼了。不是說昭王爺冷峻無雙的嗎?怎麼他居然也會說笑,也會打趣人啊?

    沈長樂瞧著他,登時有些懊惱道:「王爺這麼胡言亂語,該讓人笑話了。」

    其實她是怕葉菱這傻孩子當真,畢竟女子的嫁妝是屬於她的私產,丈夫和夫家都是動不得的。在要是哪家丈夫盯著妻子的陪嫁,說出去是要被人嘲諷的。所以紀鈺這話是真的放下了身段,只是她怕他玩笑太過,讓人當真。

    畢竟一個親王覬覦她的陪嫁,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了。

    「沒事,沒事,我知道王爺肯定是開玩笑的,我們都不會當真的,」葉菱趕緊擺擺手,笑呵呵地說道。

    待選完了首飾之後,也正好到了午膳的時辰。紀鈺一早就讓人定瞭望仙樓的雅間,既然遇見了葉家兄妹,自然是邀請他們一同過去。葉菱當然想去,只是她也考慮到葉蘭亭的心情,回頭看他的臉色。

    葉蘭亭點頭,拱手恭敬道:「既是王爺親邀,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等到瞭望仙樓,沈長樂與葉菱兩人坐一塊,而紀鈺坐在長樂的旁邊,倒是葉蘭亭便順勢坐在了長樂的對面。

    方才在珍寶閣時,選了葉菱的首飾之後,昭王也吩咐人將鋪子其他的首飾拿出來,讓沈長樂挑選。雖然他們之間說話並不多,可是每句話里的濃情蜜意,葉蘭亭都能感受到。

    之前沒親自看見時,尚且能當不知。可如今他喜歡的姑娘,真的嫁作他人婦了。他突然覺得心痛不已,那種痛苦是抽筋剝骨的,就像是要將他最重要的東西,從他的身體裡剝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