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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紀啟殊有些著急,可又怕說錯話得罪了紀鈺。所以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倒是紀鈺一向平靜的面容上,帶著一絲著急,他轉頭看向紀啟殊,淡淡說道:「你只管放心,我自會親自和沈國公交代。」

    交代?交代什麼,紀啟殊一頭霧水,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會被打死。

    待馬車下來之後,紀啟殊便進了前院,他對衛國公府可是熟門熟路,門房上的人都認識他。每次他來,都是不用通報,直接便進去。而紀鈺今日雖穿得低調,只是他便是穿得再低調,也還是引人注意。

    所以門房上的人自然多看了他一眼,畢竟這樣好看的人,這輩子都是少見的。

    紀啟殊本想領著他先去見姨父的,結果一聽姨父還未回來,心底可是鬆了一口氣。好在沈如諳還在家裡,於是他便借著去瞧瞧表妹的藉口往後院去,就是到了院子裡,才有丫鬟進去通報。

    此時沈如諳正在屋子裡陪著沈長樂說話,,一聽說表少爺來了,便覺得有些奇怪,他怎麼這會過來了。

    而此時沈長樂正躺在床上,早上她高燒本來已退了下去,可誰知過了午時之後,竟是又慢慢燒了起來。沈如諳自然著急,便親自過來監督她吃藥。只是沈長樂這會雖還高熱,可精神卻比昨日要好多了,最起碼能勉強坐起。

    「待會把藥吃了,可不許再胡鬧,」沈如諳猜測她之所以高熱反覆,大概就是趁人不備,偷偷把藥倒了,所以乾脆親自過來監督她。

    沈長樂這會哪裡會承認這樣的事情。

    兄妹兩人正說話呢,紀啟殊便進來了。只是沈如諳一回頭,正問他怎麼來了,卻是看見他身後之人。

    「七皇子殿下,」沈令承驚訝地叫了一聲,沈長樂被他這一聲,叫地魂魄都險些散去。

    待她抬起頭,看見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紀鈺時,從昨日一直強忍到現在的眼淚,刷地一下落下。那些強忍著、憋在心中的眼淚,浸滿了苦澀、無奈、痛苦以及絕望的情緒,原本它們就存在她的心裡,讓她整個人都沉甸甸地不知所措。

    屋子裡的人自然一下就發現了她的異狀,沈如諳轉頭看著她,沈長樂別過頭,將頭背對著眾人,不想讓人看見她流淚的模樣。可是就算這樣,她的肩膀還是在不停地顫抖、顫抖。

    沈如諳一臉震驚地看著她,隨後又慢慢地轉頭,只是他的目光卻定在了紀鈺的臉上。

    若說長樂和紀啟殊有什麼,他是第一個不相信的。可是若是和七皇子,他心中卻是早有準備的。他昨日便知道,長樂在宮中落選了,這就意味著,她與紀鈺之間不管有怎樣暗涌的情愫,日後也再無瓜葛了。

    「紀啟殊,」沈如諳冷冷地叫了一聲,紀啟殊怎會不知他的意思。

    只是他看了眼沈長樂,又小心地瞥了下身邊的紀鈺,算了,死就死吧。他上前,拉了拉沈如諳的衣袖,尷尬笑道:「表哥,咱們先出去說,讓長樂休息一下。」

    出去?沈如諳看了站在門口,猶如釘在那裡的人,冷笑了下,要說出去,也是該他們兩個出去吧。

    不過他正要發作,紀啟殊趕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表哥,長樂都這樣了,你要是再這麼對我們,豈不是更讓她傷心。」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低,可屋子裡的人還都聽見了。沈長樂此時竭力忍著,不想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雖然她也覺得自己這樣很沒出息,可是這會竟是有種自暴自棄地痛快,就讓她一次哭個夠吧。

    沈如諳自然不願走,不過紀鈺也走到他旁邊,雙手抱拳微微彎腰道:「二公子,我有幾句話想和長樂說說,還請行個方便。」

    對於他的直截了當,沈如諳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會長樂生病肯定也和他脫不了關係。皇子又如何,皇子就可隨心所欲地進別人家中,皇子便和隨便與別人的妹妹說話,他還知不知道什麼是男女大防。

    「七皇子有什麼話,只管對我就是,長樂病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能替她做主,」沈如諳怒目道。

    「只怕二公子你還真不能做主,」紀鈺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

    紀啟殊夾在他們中間,當真是怕他們打起來,於是他乾脆勸起沈如諳。畢竟連太醫都說,沈長樂這次之所以病得這麼急,那是鬱結於心,純粹就是心裡存著事。你若是不讓她把這事看開了,只怕病情還得反覆。

    於是沈如諳還真的被他半勸半拖帶走了,連二少爺都走了,丫鬟們哪還敢留下。

    他坐在榻邊上的時候,沈長樂還面朝裡面牆壁,整個人扭地跟個麻花似得。紀鈺看著她抖動的肩膀,伸手便去扳,沈長樂自然不願,可他們本就力氣相差甚遠,他這般堅決,她又豈能挨得住。

    「怎麼哭了,」他看著她一張小臉都憋紅了,雙眸更是因閃動的淚光而晶瑩逼人,一頭無法披散在雪白中衣上,讓她看起來格外柔弱。

    他伸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可是那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怎麼流都流不盡。

    沈長樂心中的鬱悶,與旁人說不得,可是卻能和他說。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低聲絕望地說道:「皇上沒有留下我的牌子,我落選了。」

    紀鈺一怔。

    而沈長樂又抬眸看著他,仿佛要把這一世都看完般,「我不能嫁給你了。」

    ☆、第 101 章 奉天承運

    紀鈺在聽到她的話,先是錯愕,隨後便是一種哭笑不得。所以她突然病得這麼嚴重,就是因為被這件事所傷?

    他伸出修長手指,撩了撩她披散在臉頰的長髮,柔聲問道:「想嫁給我?」

    沈長樂哭地淚眼婆娑,可是卻聽到面前這個人不冷不熱的聲音,登時一下便哽咽住了。對於她來說,這件事一直壓在心頭,就像一顆大石頭,現在這顆石頭砸了下來,徹底地將她的心都砸碎了。可是她以為,最起碼紀鈺會跟她一樣難過,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他明明說過,是想娶自己的。

    可是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能這麼冷靜。

    或許這就是女子和男子的區別,對她來說,這是影響一世的大事。可對他來說,卻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就算沈長樂,也會喬長樂、徐長樂出現。

    沈長樂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哭地太丟人了,她不想再在紀鈺面前更丟人了。可是她努力地憋住,眼淚卻怎麼都忍不住。

    真的是太丟臉了。

    就在她哭的不能自拔地時候,突然整個人被拉進紀鈺的懷中,他的肩膀寬闊又溫暖,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眼淚一下便沾濕了他面前的衣襟。

    沈長樂咬著牙便想掙脫,之前他們男未婚女未嫁,她心裡有他倒也無妨。可如今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他還是這樣對自己摟摟抱抱,那就是輕薄與她。面子已是沒了,難不成連里子都要丟掉嗎?

    可是紀鈺的力氣即便是使出十分之一,那也不是她能反抗的,所以她壓根就推不動他。最後她實在是氣不過,伸手就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擰了下,奈何人家一身銅皮鐵骨,可憐她嬌嫩的手指,疼地厲害。

    「你別碰我,你出去,」即便她掙扎著,可是身後箍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牢牢地將她抱在懷中,讓她半分都掙扎不得。、

    紀鈺知道這誤會大了,便不敢再逗她,柔聲說道:「別生氣了,乖,你看我被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你總該聽我說一句吧。」

    原本沈長樂還處於滿腔的怨怒之中,可是一聽到這話,便想起方才自己那撒潑的模樣。她活了兩輩子都沒這麼撒潑過,如今在紀鈺面前是徹底沒了臉了。可這樣也好,左右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她傷心地安慰著自己。

    而紀鈺見她神色恍惚,只怕她沒聽到自己說的話,感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輕聲說道:「父皇把你的牌子留下來了。」

    ……

    沒反應,沈長樂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當中,如今她想到的是,若是十幾年後,他們在回憶起彼此最後一次見面,紀鈺大概只會記得一個撒潑的自己吧。

    正想到哀怨處時,突然這句話就如一道利劍般,在她的腦袋裡一下劈開,她愣了半晌,小聲說道:「我明明看見,皇上只讓留了徐月欣的牌子。」

    「你走之後,父皇又讓女官將你的牌子留下了,」紀鈺抱著她,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這會她身體還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哭得太厲害了。

    沈長樂整個人都愣住了,一時連眼淚都僵住在眼眶中。

    所以,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若不是你病了,今日宮裡便來宣旨了,」紀鈺雖竭力壓制,可沈長樂還是能聽出他聲音裡帶著的輕笑。

    宣旨?所以,她還是被指婚給了紀鈺?

    這一次她的眼淚是徹底僵住了,就是在眼眶裡不停地轉悠轉悠,卻怎麼都落不下去。

    紀鈺明顯能感覺到懷中小姑娘的僵硬,方才他之所以沒立即打斷她,也是考慮到她的情緒。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所知道的都是錯的,就連這一場哭都是多餘的,她該有多尷尬啊。

    顯然沈長樂心中的尷尬,比他預想的還要多。她此時趴在紀鈺的懷中,整個人一動都不動,紀鈺正想將她的身體掰正,看看她現在怎麼了,結果剛要動,卻一下被她抱住了腰身。她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這還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對自己這麼主動,雖然是在這麼烏龍的情況之下,可紀鈺心中卻還是一動。

    她的閨房之中不知點地是什麼香料,清清甜甜,像極了她平日裡身上的味道。此時這一縷一縷幽香縈繞在他的鼻尖,她的長髮摩挲著他脖頸的皮膚,又癢又暖,暖玉溫香,他頭一次對這四個字有這麼深刻的體會。

    他身體緊繃地厲害,明明還隔著一層布料,可是他抱著她的腰肢,仿佛能感受到那層布料之下皮膚的光滑柔膩。

    皇子身邊都會有貼身伺候的宮女,而他們的母親自然都心疼兒子,即便還沒成婚,也會放兩個嬌媚柔順的丫頭在房裡。德妃自然也提過這樣的事情,甚至還選了兩個丫鬟準備送給他,可是紀鈺已心有所屬,自然不願將就。

    況且他的小姑娘這般好,他又怎麼會瞧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好了,不傷心了,」紀鈺心疼地哄著她,方才瞧見她絕望的眼神,若說他心中沒有觸動,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想想,若是他沒有提前去求父皇,只怕真的就會錯過她吧。可是這念頭剛在腦海之中轉了一圈,便立即熄滅了,什麼錯過。她是他喜歡的姑娘,就算她真的嫁給了別人,他也會上門把她搶回來的。

    「我真的好害怕,」她的聲音里依舊帶著哭腔,軟儒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沙啞,本就生著病呢,結果又痛哭了一場。

    紀鈺喉嚨動了下,那種酸澀一下就衝到了胸腔,悶悶地、沉沉地,久久都揮散不去。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他能明白她的想法,得不到她,不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在腦海中稍稍想起這個念頭,他的心就會糾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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