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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只是德妃也點了點頭,她是完全贊同紀鋌的話,喬裕確實變了太多。她原先還為有這樣一個出息的弟弟而高興,可是當她真的見到喬裕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薄的少年,更不是能被她控制的人了。

    「你小舅舅是大將軍,十分得你父皇的賞識,所以你日後要讓他多指點些你的騎she,」德妃叮囑兒子。

    紀鋌對喬裕的了解,可比德妃深地多。畢竟喬裕打的幾場大勝仗,先生還特地講過。所以紀鋌也覺得有這樣的小舅舅,實在是臉上添光呢。對於德妃的話,他自然是贊同的。

    所以他滿心歡喜地點頭:「母妃,你放心吧,我肯定會跟小舅舅學的,明年春狩我肯定能拿名次的。」

    一說到春狩,德妃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雖然知道小九和老七之前差著年歲。可是她心底就是不舒服,她忍不住教訓道:「你七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能得第一了。你可要多上心些騎she,你父皇也頗為看重你們的騎she功夫。」

    紀鋌一聽她提紀鈺,忍不住小聲反駁道:「七哥自然是厲害,就是大哥他們如今都未必比得上他,我又怎麼能趕得上。」

    他覺得母妃實在是強人所難了,讓他非和七哥去比。而且七哥也是母妃的兒子,就算是七哥贏了,最後臉上添光的也是母妃啊。也不知為何母妃,非要他贏不可。

    紀鋌到底還是少年心性,沒有什麼非贏不可的執念。

    所以對於德妃的心態,反倒是不能理解。

    而這邊紀鈺親自將喬裕送到宮門口,喬裕要上車前,回頭看他,笑著說道:「我這次會在京城住不短時間,待天暖和了,咱們舅甥兩去騎馬。」

    「那我便等著小舅舅賜教了,」紀鈺撩起嘴角,痛快地接下。

    這幾年來,他騎she之術進步甚大,在幾次圍獵之中,都是名列前茅。再加上喬裕一向有戰無不勝的美名,他也想挑戰一番。

    只是再過幾日就是新年,喬裕一回來,倒是抽不出時間來。因此除了第一日進宮見皇上之外,他一直跟著永順伯四處應酬。所以兩人倒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見面。

    直到新年過後,紀鈺領著紀鋌去永順伯府,才又見到喬裕。

    今日的喬裕穿著一身殷紅底暗紋撒花緞面交領長袍,腰間一根銀色暗紋刻絲腰帶,本就挺拔的身量越發地高大出眾。因為紀鈺兄弟二人今日過來,所以倒也沒什麼外人,只是都是永順伯府中的人在此。

    永順伯府一共四個兒子,喬裕是年紀最小的,也至今未成婚。上頭的三個哥哥自然是早就成家,不僅如此,就是幾個子侄都已經成婚了。

    而喬芸雖是出嫁女,但這是她頭一年,再加上婆母也知道她小叔叔回來了,便想讓她帶著馮游峰迴來,能攀上她小叔叔的關係。

    馮游峰已經領了衛所的職務,雖職位並不算高,不過以他的年紀來看,也是年少有為。不管喬芸成親前,有多不願意,可是如今既然她已經嫁給了馮游峰,自然處處要為丈夫考慮。永順伯府也只有喬裕一人從武,且在軍中名望甚高,喬芸自然是要帶著馮游峰迴來見見小叔叔。

    所以中午的時候,喬大老爺還特地拉著女婿,坐在了主桌上。這一桌除了老太爺和他們兄弟四人之外,就是紀鈺和紀鋌兩人。這會把馮游峰拉在主桌,倒是顯得他比喬家的那些子弟還要尊貴些。

    不過這也是喬大太太念叨了許久的,畢竟兒子是長住在家裡的,什麼時候想見喬裕,隨時都能見。倒是女婿難得來一趟,自然得讓他和喬裕好生親近親近。畢竟日後還有求得著地地方。

    只是這麼安排,難免讓其他兩位太太不高興,畢竟兩位皇子也是難得過來,她們還想讓自己的兒子去巴結呢。

    之前大房一副喬芸隨時就要嫁給七皇子,成為七皇子妃的模樣。可誰知到頭來,卻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如今喬芸嫁了人,可是喬家卻還有別的姑娘沒嫁人呢。

    其中就要以二房的喬嫣最為出色,她如今也考入了女學。她雖然過了年之後,才十三歲,與紀鈺年歲差地有些大。不過德妃娘娘可是有兩個兒子的,既然攀不上七皇子,那嫁給九皇子,也是一門富貴親事啊。

    所以喬二太太可是沒少給喬嫣念叨,如今喬芸嫁了人,自然不好經常進宮陪德妃娘娘說話了。所以二太太也時不時在老太太跟前使勁,就想自家姑娘也走喬芸當年的路,先把德妃娘娘哄好了,再慢慢圖謀。

    只是喬家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心卻不盲。二太太打得什麼主意,她一眼就瞧出來了。只是對於紀鈺,德妃自然是希望他能娶喬家的女兒。可是到了紀鋌這裡,她反倒不會這麼打算。畢竟喬家本來就已經是紀鋌的外家,再娶喬家的女兒,也不會對他有太大的幫助。

    所以如今,德妃的眼光早就看往別處了。

    她這樣的打算,老太太雖然知道,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喬家如今能這般風光,還不都是靠著德妃,再加上她生了兩位皇子。只有皇子們好了,喬家的富貴才能長長久久。所以就算她想將孫女嫁給紀鋌,可只要德妃不同意,她也是無可奈何的。

    也正是因為這般,老太太才一直沒答應二太太的要求,將喬嫣帶進宮去。

    所以這會家宴,女桌上二太太連說話都有些陰陽怪氣。

    好在那邊的男客倒是十分和諧,就是馮游峰瞧見紀鈺,有些心虛。對於喬芸和七皇子的傳言,他自然也聽說過。雖然他和喬芸已經成婚了,不過他瞧見紀鈺,還是頗有些尷尬。

    結果最後旁邊那桌,喬家的幾個子侄過來敬酒的時候,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的,直奔著紀鈺來了。他雖酒量不錯,可也架不住這麼多人一起,最後喬裕幫他擋酒,反倒是兩個人都被灌醉了。

    最後還是老太爺見他們都有些醉意,這才命人將他們送了回去。連帶著紀鈺都一起送去了喬裕的院子裡休息。這次喬裕回來之後,所住的院落,並不是從前的那個小院子,而是永順伯夫人讓人收拾出來的新院落。不僅格局寬闊,就是位置都比之前的好上許多。

    他們一被人扶進去,就有丫鬟過來伺候。只是紀鈺雖然喝了不少,不過卻還沒到神志不清楚的地步,揮揮手,就讓這丫鬟離開了。

    不過那丫鬟剛要走,紀鈺又叫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小丫鬟一聽他的吩咐,不敢不從,趕緊出去倒了一杯溫水進來。待紀鈺喝下之後,又讓她出去,他才躺在床榻上,慢慢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外面的天光隱隱有些發暗,大概是到了下傍晚。

    「七皇子可醒了?」他一睜開眼睛,就聽到外面喬裕的聲音。

    守在門口的丫鬟,因為不敢進來察看,所以並不知道。好在紀鈺聽他要離開,這才出聲喊了一句。喬裕進來,就看見紀鈺坐在床榻邊上,他此時身上已經換了一身鴉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袍。

    「醒了,怎麼樣,頭可還疼?」喬裕見他微蹙眉,臉上露出不舒服的表情,立即問道。

    紀鈺擺了擺手,他一向不貪杯,極少會喝這麼多的酒,所以一時有些不慣罷了。這會他才想起紀鋌,忙問道:「小舅舅,九弟人呢?」

    「他今個沒喝什麼酒,下午便和老五他們幾個出門玩去了,」喬裕口中的老五,就是二房的五少年,他和紀鋌的年歲相仿,所以兩人關係還算不錯。

    紀鋌能和他出門,紀鈺倒也不奇怪。只是他有些擔心紀鋌的安危,畢竟他們都是少年人,最是貪玩。如今又正是新年,街上更是人山人海,要是他們甩開侍衛……

    紀鈺不由有些後悔,只覺得不該喝那麼多。若是他醒著,親自陪著紀鋌出去,也不至於這麼擔心。

    「擔心九殿下?」喬裕見他不說話,立即猜到。

    紀鈺點點頭,每次他帶紀鋌出門,母妃那邊都要問上好幾遍,所以他也一向小心翼翼,輕易不讓紀鋌離開自己的視線。只是沒想到今天,他也會被灌酒。

    「放心,他們走之前,大哥安排了侍衛跟著,不會有事的,」喬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咱們兩人還一直沒機會好好聊聊,你先換身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等紀鈺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就見小舅舅已經在羅漢榻上坐好了,而榻上的小桌上則擺著兩杯熱茶。喬裕做了一個手勢請他坐下,紀鈺點了點頭,撩起袍角,大馬金刀地坐下。

    一開始兩人都沒開口,紀鈺倒是嘗了嘗杯中的清茶,入口濃香,實在是好茶。

    「你覺得這院子如何?」就在他將杯盞放在桌子上後,喬明臣環視了一眼周圍砸,輕聲問道。

    紀鈺雖不明白他所問何意,不過還是點頭贊道:「是個不錯的地方,小舅舅在此處住的可還舒服?」

    「舒服,當然舒服極了,」喬明臣哈哈大笑,又環視了這屋子一圈,才緩緩開口說:「我當初住的院子,連這裡的十分之一都趕不上。」

    紀鈺一頓,心中卻是明白他所說的是何時。喬明臣是庶出子,母親出身低微,他出生之後,他母親還受寵,日子自然算過得去。只是好景不長,很快他母親便染上了一種怪病,不僅頭髮落盡,就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容貌都毀於一旦。她因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便在一日夜晚,上吊自殺。

    「姐姐離開的時候,連這樣的房子都沒住過,」喬明臣霍地握緊手中的杯蓋,聲音又低又輕,可語氣卻浸染著痛楚。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可是一想到姐姐最後的結局,他的心就無時無刻不在痛著。明明知道姐姐的死,和喬家的人脫不了關係,可是他還是得和這些人虛以委蛇。

    一家人,若真的是一家人的話,當初就不該對一個弱女子咄咄相逼。

    「小舅舅,娘的仇,我永遠都不會忘的。」

    紀鈺看著他,紅著眼眶。

    ☆、第 83 章 一臂之力

    喬霜,當初那樣風華絕代的美人,如今卻只能存在少數人的記憶之中。喬明臣有些甚至會想著,這世上能記得姐姐的人,大概也只有他和紀鈺了吧。

    喬霜是他嫡親的姐姐,只是喬霜自小便安靜堅忍。就算娘親去世之後,他們姐弟二人被家中下人為難,她都從沒有抱怨過。她安靜地像一朵雪蓮,臨崖獨自盛開。

    他時常都在想,如果姐姐的容貌更普通些,那麼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就能避免發生了呢?

    可是這世上最不可改變的就是命運,他痛恨二十年前懦弱的自己,是他牽累的姐姐,所以他下定決心,要靠著自己離開永順伯府。只是在離開之前,有些帳卻不能不算。

    「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年,咱們不急在一時,」喬明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說道。

    對於他來說,等待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小時候就等著長大,以為長大了,就能脫離永順伯府,帶著姐姐離開這個家。可還沒等他長大,姐姐就已經不在了。即便是如此,再想起來,他心頭的熱血還是久久不能冷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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