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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上來吧,」他伸出手臂,朝著底下的小姑娘微微輕笑,修長瑩白的手掌在昏暗的光線下,如上了一層白釉般。沈長樂不由低著頭,看著她面前瑩潤的手掌,指甲修地極短,不過各個都飽滿圓潤。
這個人,怎麼連手指都這麼好看啊。
沈長樂在心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明明剛才那麼生氣來著,可是他一開口,就像有根針扎過,心底的氣也泄地徹底。要不是他就站在面前,她恨不得捧著自己的臉,然後大喊一聲,沈長樂,你怎麼那麼沒用。
是啊,好像是挺沒用的。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站在台階上的人又往下走了幾步,伸手抓著她的手掌,當溫熱的觸感傳遞到心底的時候,沈長樂只覺得臉頰燒地通紅,放佛一瞬有一股熱流湧上,一張粉白的小臉,慢慢地、慢慢地,從膚下滲透著紅,直到一張臉徹底成了緋紅色。
她低著頭被紀鈺牽著手,到了鐘樓的最頂層。正中間,是佛寺的巨大銅鐘,據說平日都不會敲響這口古鐘,只有在重要的節日中。微風從四面八方吹佛過來,連帶著她的衣裳都被撩起。原本燥熱的臉頰,在清風的撫摸下,似乎慢慢退散了一開始的溫度。
當她覺得臉頰熱地沒那麼厲害,才忍不住抬頭看著紀鈺,「是你派那個人抓我們過來的?」
「抓?」紀鈺微微詫異,顯然是對沈長樂這個用詞的奇怪,因為在他的記憶中,他應該是讓那個請她過來的吧。
沈長樂仿佛找到了靠山般,立即委屈地告狀,將那人挾持春柳,威脅她上鐘樓的事情,一五一十,當然也稍微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末了,紀鈺有些哭笑不得,見她又是滿臉委屈,只得微低頭,輕聲解釋:「我只是讓他請你過來,只是大概這是他覺得最迅速地方式吧。」
最迅速地方式……
沈長樂霍地抬頭,還要說話,可是一直被他牽著的手掌,被輕輕捏了一下,隨之而來的,還有他帶著微微笑意的聲音,「不要生氣了。」
手心被輕輕捏地一下,並不重,可是帶著悸動的,卻久久留在心裡。
「其實,也沒有很生氣,」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繡鞋上綴著的珍珠在輕輕晃動,粉嫩的臉頰飛起兩道紅暈。
還真是沒出息呢,她心想。
好在紀鈺也沒有多打趣,只是將她牽著走到鐘樓的邊緣,最頂層猶如涼亭一般,四面都是柱子,若是有人此時抬頭從下面看,大概就能看見樓上兩個模糊的身影。
沈長樂從未站地這般高過,所以當走到旁邊,看著下面變小了的佛寺和樹木,只覺得腿腳一陣酸軟。她身子往後縮,動靜雖小,可還是被紀鈺察覺,他側頭低聲問:「害怕?」
「太高了,」沈長樂有些心虛地說道。
又是一陣風吹佛過,她忍不住將手搭在鐘樓的欄杆上,都說登高望遠,從這裡看過去,確實能望地很遠。整個法慧寺佛殿都盡收眼底,甚至連遠處的山路都能看見。
「不要往下面看,看遠處就好,」紀鈺低沉地聲音在旁邊響起,沈長樂不由低聲一笑。
他轉過頭,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笑。沈長樂見他臉上的表情,立即解釋道:「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覺得很奇怪。」
「什麼奇怪?」他偏著頭,溫柔的陽光在他眉宇染上一層金黃,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此時如帶著金光般。
「你的聲音變了,」她低著頭,裙擺上的禁步下的紅穗,在清風的吹佛下,飄飄蕩蕩,似乎連她的心也搖搖晃晃起來,這樣的風可真暖和。
紀鈺輕搖頭,這丫頭倒是越發地能扯了。此時他的目光看著某處,嘴角揚起一抹笑,他扯了扯她的手掌,示意她看過去。只是旁邊的小姑娘,瞧了半晌都沒瞧出什麼來,只能問:「你想讓我看什麼啊?」
「看那裡,」紀鈺的手指指過去,沈長樂這才發現他指著的是一處水池,只是這會將近中午,所有周圍沒多少人。
但很快沈長樂就注意到了,那邊的幾個姑娘,雖然從鐘樓這裡看地並不真切,但她還是能分辨出那是幾個富貴人家的姑娘,她們身上帶著的首飾華貴,在陽光下都能折she出隱隱的華光。
沈長樂撅嘴,顯然是不滿意紀鈺居然讓她看幾個姑娘,雖然她瞧不見她們的臉,可是光是瞧著穿著,大概也是長相頗佳的小姑娘吧。
「若是想看姑娘,何必站在這裡,要不然咱們下去,」沈長樂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不過雖然這麼說,但她的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幾個姑娘,似乎想穿越這麼遠的距離,好看清楚她們究竟長什麼模樣。
難不成比她還要好看不成?
雖說如今推崇的是女子德才兼備,對於樣貌並不甚推崇。可偏偏沈姑娘自己長了一張清妍絕麗的臉蛋,若是真什麼才學,她倒還沒什麼必勝的把握,只是比相貌,她似乎極有自信。
只是她眼睛盯了半天,那幾個人在她眼中,也只是花花綠綠的一團而已。
「何必要下去看,美人就在我旁邊,」紀鈺一笑帶過,可是說出話的,卻又蒙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曖昧。
不帶這麼調戲人的,沈長樂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可是她力氣本就小,就算捏了,也跟撓他一般。偏偏紀鈺又一臉嚴肅地說:「噓,不要鬧,仔細看。」
沈長樂被他的嚴肅感染,盯著對面的人。可是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幾個姑娘在那邊遊玩而已。此時沈長樂也認出了那個水池,大概那就是法慧寺的祈福池吧,因為她看見那幾個人在往水池裡扔著什麼東西。
不過她也沉住氣,安靜地看著。
只是她看來看去,都沒覺得有什麼可看的時候,就見其中一個姑娘,突然從橋上的欄杆上摔了下去。而那欄杆中間則端了一截。
「啊,」就連站在鐘樓上的沈長樂都忍不住喊了一聲。
畢竟那女子整個人摔下去,只怕衣裳都濕透了。她轉過頭,臉上帶著驚慌地表情,可是在她看見紀鈺安靜地側臉時,心底的慌張也慢慢被撫平。
可是更讓沈長樂吃驚的是,跟著那落水姑娘跳下去的,是一個男人。
水池邊上經歷了最初的混亂之後,又陷入了另外一種慌張。
喬芸的侍女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姐落水,剛喊了一聲救命,就有個人跳了進去。水池的水並不深,只是喬芸太過慌張,以至於不停地在水中掙扎。雖然現在是九月份,可是天氣也不過將將涼快些,身上的衣衫依舊單薄地很。所以喬芸在水池中上下掙扎的時候,簡直是曲線畢露。
穿著寶藍色錦袍的男子,是將她抱著上岸的。
遠處的沈長樂自然將這一幕都收如眼底,只是當回過神,她心裡竟是升起隱隱的害怕。所以方才,紀鈺讓她看的,就是這一幕嗎?
「這,他們……」沈長樂想了半天,可還是不知道從哪裡問起。
「離地太遠,看得不太清楚,」紀鈺有些遺憾地說。
沈長樂驚詫:「他們是你死對頭?」
要不然他用這種口吻做什麼?只是她還聽好奇,誰能被當作紀鈺的死對頭,畢竟成為未來皇帝的死對頭,似乎還挺可怕的。不過她可一點都不想同情這兩人,小哥哥的死對頭,就是她的死對頭呢。
「當然不是,」紀鈺搖頭,沈長樂臉上的驚訝更甚,既然不是死對頭,他幹嘛把自己拉上來看這一幕啊?
此時紀鈺突然鬆開她的手,他往她身後走了一步,站在她的背後,沈長樂只覺得渾身發緊,頭皮都是麻木地,因為他靠地太近,近到他溫熱地呼吸一直在她的髮絲間縈繞。
當他的雙手撐在她身體的兩側時,沈長樂的呼吸都一下頓住了。是的,連帶著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胸膛就在她的身後,雖然沒有貼住,可是那樣若有似無地觸碰,卻更讓她緊張。
「我讓你來看,只是想告訴你,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管他是誰。」
☆、第 75 章 好戲連台
喬芸渾身顫抖地站在原地,身上的衣衫都已經濕透,初秋的微風拂過,冷地她顫抖不已。
她完了。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升起的時候,她茫然地看向周圍,表哥呢,不是說表哥會在這裡等里。她雙手在身側,忍不住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可是她全身都在滴水。腳邊已經是一圈水漬,連髮絲都在不停地滾落水珠。
「姑娘,你沒事吧,」這會喬芸的侍女才衝上來,看著自家姑娘這滿身狼狽,一時也慌張地不知所措。
紀鋌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被眾人圍著的喬芸,只是如今她模樣實在是狼狽,渾身濕透,連一向別致的髮髻都凌亂不已。他吃驚道:「表姐,這是怎麼了?」
「我,我……」喬芸見是他,更加窘迫,眼中含著淚,一時也無所適從的模樣。
「姑娘,咱們還是先回去換一身衣裳吧,」喬芸的丫鬟這會才回過神,幸虧是九皇子過來了,這要是旁人,姑娘的名聲豈不是又毀了。
另一邊還有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他的同伴也他身邊關切地問道:「游峰,你沒事吧?」
紀鋌這會才注意到他,他一瞧見這人身上也濕透了,不僅一愣,隨口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見過九皇子,」那兩男子是認得紀鋌的,所以這會也顧不得旁的,立即上前請安。
紀鋌上下打量著這兩個人,尤其是那個衣裳都濕透的男子。在場眾人中,只有他和喬芸兩人是一身狼狽,便是不用問,都能大概猜到這其中的原因。紀鋌見喬芸的丫鬟還傻傻地站在原地,立即揮揮手,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表姐送回廂房換衣裳,免得著涼了。」
待喬芸要離開的時候,馮游峰忽地轉身,衝著她行禮,輕聲說道:「這位姑娘,馮某並非有意冒犯,只是當時情況緊急,還望姑娘海涵。」
喬芸又羞又氣,只渾身顫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幸虧旁邊兩個丫鬟扶著她,這才沒讓她跌倒在地。丫鬟也不敢在耽誤,趕緊將她扶著離開。
本就是初秋,頭頂的太陽只散發著溫暖的陽光,只是山上本就風大,再加上身上的衣裳濕透,就連馮游峰這般健壯的男子,都有些受不住。只是現在九皇子就在跟前,他沒話讓自己離開,誰又敢不敬。
「是你救了我表姐?」紀鋌看著他,口中隱隱帶著不善。
馮游峰苦笑一聲,立即拱手回道:「還請九皇子見諒,我並不知她是您的表姐,只是方才情況緊急,這位姑娘跌落水中,無人施救。所以我只能……」
只是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要是繼續說下去,倒是有些給自己臉上添光一般。所以馮游峰也只是說了一半,便停住了。至於他身邊的同伴,關係同他十分要好,今日他們也是來赴約,畢竟在法慧寺舉辦的聚會,還頗為隆重,所以他們兩人便一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