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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沈長樂拉了拉她的手臂,也有些不好意思。
等幾人到了馬車旁,葉菱知道她是不會跟自己一起去逛街了,只得失望地登上自家的馬車。而沈長樂上了車之後,就看見沈蘭眼睛緊緊地盯著車窗,身子半背對著她。不過就是這樣,沈長樂還是瞥見她通紅的眼眶。
馬車行駛之後,她想了想,還是輕聲問道:「二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沈蘭立即硬梆梆地回道,沈長樂聽完,知道她心情肯定不好,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雖然沈蘭這麼說,可是顯然她的境況並沒有好到哪裡去。沒過幾日,大家都熟悉起來之後,誰是走人情進來的,大家都知道了。可偏偏在這些之中,沈蘭的身份最低,更何況她還只是個小小的庶女。
連一個庶女都能到女學裡來讀書,不用想就能知道,她在家中肯定是受寵的。而女學之中,幾乎都是家中嫡女,最是受寵不過的。沒過幾天,就連葉菱都偷偷地問沈長樂,沈蘭在家中是不是極受她爹爹喜歡啊。
雖然沈長樂否認了,可是大家又不傻,自然能明白。更何況,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沈家二房是庶強嫡弱,太太不過就生了一個嫡出的姑娘,而沈蘭的母親韓姨娘可是生了兩子一女。雖然這些女學姑娘和沈慧並不認識,可是這並不妨礙她們為沈慧打抱不平。
於是在這批新生之中,沈蘭幾乎是被孤立的。沈長樂倒是時常叫她跟自己一塊,畢竟她們都是沈家的姑娘,要是沈蘭真的被眾人獨立,而她視而不見的話,只怕最後一個沒有手足之情的大帽子就該扣在她頭上了。
可偏偏沈蘭卻又不接受她的好意,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沈長樂自然也沒有辦法,只盼著這些大家相處地久些,能生出幾分同窗友誼來吧。可是若說同窗真的欺負沈蘭的,倒也不至於。可是小姑娘之間,說幾句酸溜溜地話,就能讓你恨不能讓地上鑽,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不願意搭理你呢。
沈蘭獨來獨往足有半個月,竟是才慢慢好轉了起來。她們是新生,統一進了黃字班,而同批新生里,有個姓方的姑娘,家世雖然不是十分顯赫,可是架不住她姐姐乃是皇上的新寵。她自己倒也還算爭氣,雖然是最後幾名考進來的,可也還算是憑自己本事考入女學的。
也不知沈蘭是怎麼走通這位方婭姑娘的路子,竟是和她熟悉了起來。因為方婭平日裡為人大方疏朗,再加上她姐姐乃是皇上新寵,近日又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所以她一下子就成了班中赤手可熱的人物。
畢竟這懷孕的宮妃和沒懷孕的宮妃,那可是天淵地別。若是能一舉得男,日後最差那也是個親王啊,就算生了個女兒,那也是公主,是一份實實在在地依靠。
所以沈蘭和方婭走近之後,在女學裡的境況倒是好了一點。
她們上了大半個月的學,原先的興奮慢慢退散,生活也變得按部就班起來。因為女學要考核制度,所以沒人敢敷衍對待學業。
這一日上課,因是制香課,所以她們換了上課的地方。因為葉菱要上官房,所以她們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坐好了。沈長樂趕緊拉著葉菱的手,進去坐下。
教她們制香的先生,乃是女學裡教琴藝的蘇先生。她本就是琴藝大師,但因在制香上極有天分。所以便她專門開設了制香的課程,貴族女子所用香料都是極珍貴的,有些人因不習慣外面的香料,便自己親自製香。
再加上香料本就是極昂貴的東西,有些香料只有那麼一小盒,卻足有上百兩銀子。所以學習制香花費也是極不小的。有些女學姑娘,雖說也出身官宦,但家中沒有恆產,這一門課程自然是不敢選的。
前幾次上課,先生只是教她們識別基本的香料,又教她們調製最基本的香料。只不過制香十分講究天賦,再加上這又確實是個精細的事情,所以不少人上了幾次之後,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一次一上課,蘇先生便點燃了一種香料,讓她們聞著香料味道,猜測究竟有哪幾種原料。眾人聞了好久之後,都不得其法,倒是沈長樂一聞就聞出來,倒也不是她天賦異稟,只是因為她前世對這種香料極其熟悉。
那時候她已經進宮了,宮殿之中整日瀰漫著的就是這種香味,清新又淡雅。
待這香味消散之後,蘇先生瞧了她們,輕笑道:「可有誰能告訴我,這香料之中,究竟有那幾種原料?」
小姑娘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開口說話。
蘇先生淡淡一笑,環視了一圈,就瞧見坐在後排的沈長樂,正目光深沉地看著香爐,這可真是個漂亮到不得了的小姑娘。蘇先生十分喜歡沈長樂,又因她前幾次表現都不錯,所以看著她,輕聲問道:「長樂,不知你可否告訴我?」
沈長樂沒想到她會被點名,忙是站了起來,輕聲說道:「先生,學生斗膽了。這香料的原料應是沉香、檀香、龍腦、甲香、馬牙哨……」
在蘇先生含笑的表情,她將原料說了出來,待她說完之後,蘇先生又有些欣慰又有些遺憾地問:「沒有了嗎?」
沈長樂微微蹙眉,前世的時候,她還特地將她制香的宮人叫過來問了,她就只說出這幾種原料啊。
「很好,你已經將絕大多數的原料說了出來,作為初學者這已是極好的,」蘇先生微笑著鼓勵她,不過最後她還是說道:「但是你忘了一種香料,麝香。」
她話音一出,屋子裡的小姑娘有些騷動。她們並非都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不少人都是飽讀詩書,對於這些香料或多或少都是了解的。所以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麝香對懷孕的女子極不利。
蘇先生自然注意到屋子裡的情況,她揮了揮手,讓沈長樂坐了下來。又回道前面,站在香爐旁邊,手掌在香爐之上微微扇動,雖然香味已不如之前濃烈,可她微閉著眼睛,似乎在品嗅著香味。
「其實所有的香料都沒有害處,有害處的只是人心罷了。你們來學習制香,是為了品鑑,也是為了提升你們的修養,當然也可以讓你們辨別這些香料,你們只需要記住,所有的香料都是美妙動人的,」蘇先生看著她們淡淡說道。
沈長樂還沉浸在先前的驚訝之中,明明那宮人說了這香料之中並無麝香,可為何一模一樣的味道,蘇先生的原料里就有呢?
所以,那個宮人當年就騙了她?
沈長樂不由想笑,她又沒有懷孕,這宮人騙她簡直是多此一舉。可是當這個念頭閃過之後,猶如一道閃電在她腦海之中划過。她自己自然是知道自己沒懷孕,可是若是有人懷疑她懷孕了?或者又有人以防萬一呢?
當年她乃是紀鈺後宮之中,唯一的妃子。再加上紀鈺對除了她之外的女子,皆是不假辭色,所以後宮要真的有喜事,那也只會是從她這裡傳出去的。
可誰都不知道的是,紀鈺壓根就沒碰過她,她又怎麼可能會懷孕呢?
沈長樂的思緒飛快地轉起,她頭一個就想到了紀鈺,可是又立即又否認了。旁人不知道她不會懷孕,但他肯定是知道的啊。他們兩人蓋著棉被純睡了大半年,惹得沈長樂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身體有問題。好在後來有一次,紀鈺抱著她的時候,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體某一處的變化。
可不是紀鈺,那又會是誰呢?
太后?那也不可能啊,紀鈺是她的親兒子,她沒理由這麼做啊。
可是別人她又一時想不到,當然她也想到了,會不會是紀昌。可是紀昌不過是一個王爺,那香料乃是從內務府進貢上來的,他根本就插手不了。
就因為這件事,沈長樂一直在發呆,直到葉菱拽著她的手臂,才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看看她多得意,不就是香料嘛,」葉菱哼了一聲,在沈長樂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原來是方婭帶了一種香料過來,據說是皇上賞賜給方嬪的,而方嬪又賞給了她。據說這種香料乃是由南海海中滲出某種海物身上提煉出來的,因為捕捉極是困難,所以這種香料每年都是進貢到京城裡,專門供給皇室,市面上連買都買不到。
之前是蘇先生鼓勵姑娘們,可以帶一些自己調製的香料過來切磋一番。沒想到方婭居然帶了這麼貴重的香料過來,連蘇先生這等制香大師都從沒見過。
所以她也一時興奮,拿著那個精緻鎏金盒子,激動地瞧了半晌。
這一堂課,方婭可謂是出盡了風頭,所以一下課,好些姑娘都圍到她身邊,問這個問那個的。
別說葉菱瞧不得她這幅得意的模樣,就連沈長樂都不想聽到這一屋子的奉承聲音,趕緊離開了。
等到午休的時候,沈長樂正要休息,就聽沈蘭有些不好意思地過來,說是她書本忘記戴了,能不能將她的課本借給她用一用。沈長樂還沒說話呢,葉菱在一旁立即說道;「可是樂姐姐自己也要用啊,榮先生最嚴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妹妹,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今日真的走的匆忙,所以才忘記了,」沈蘭臉上露出窘迫的表情,最後她低低哀求道:「沒人願意和我看一本,你就將你的書借我吧。」
沈長樂見她這般,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只得將書本借給了她。好在她還能和葉菱一起看呢。
結果經義課上課之前,方婭在自己的書袋裡翻了半天,突然喊道:「我的香料沒了。」
眾人還沒回過神,她眼淚就落了下來,「那可是皇上賜給我姐姐的,是貢品。我把貢品弄丟了。」
這麼一喊,眾人也著急起來了。
☆、第 51 章 圍魏害趙
「這可怎麼辦呀,」方婭淚眼汪汪地看著眾人,似乎已經慌亂極了。
她一向人緣不錯,再加上這丟的又是貢品,這些小姑娘們一聽,就沒有不慌的。只是眾人面面相覷了半天,也沒人說出一句話來,畢竟都是半大的小姑娘,就算口舌上厲害了點,可真攤上事情了,那也是沒了方向。
沈長樂皺了皺眉頭,正思索地要怎麼辦?倒也不是她是個熱心腸的,只是這丟失貢品的事情,是可大可小。先帝時期,不就有個勛貴人家,因為打破皇上賞賜的玉如意,被奪了爵位。那還是個侯府呢,說倒了就倒了,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方婭帶過來的這雖然只是香料,可那也是御賜的貢品,要是真沒了,她們這一屋子的人,真是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逃地了。
「婭姐姐,你快趕緊想想,最後一次拿這個香料是在什麼時候,」和方婭最要好的一個小姑娘,立即著急地出主意。
旁邊另外一個臉盤圓圓的小姑娘也著急點頭:「就是,婭姐姐,你可仔細想想,咱們都幫你一塊找。」
「好了,你們都趕緊坐下吧,待會先生來了,又該責罵我們了,」另外一個一直和方婭不太對盤的小姑娘,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不過方婭還沒開口呢,那個臉盤圓圓的小姑娘,已經是脖子一梗,朝著屋子裡的眾人環視了一圈,忍不住說道:「你們可別以為這丟失了貢品就只是婭姐姐一個人的事情。我瞧著肯定是有人見著好東西,起了貪心這才偷了去。要真是誰拿了的,就趕緊還回來,要不然等待搜出來了,那可就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