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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韓姨娘前頭鋪墊了這般多,見沈令昌神色更加柔和,便在心中掂量了掂量,這才幽幽嘆了口,帶出說不盡的憂傷來。

    沈令昌見她嘆氣,便問道:「好端端的,嘆氣做什麼?」

    「還不是蘭兒那個沒成算的丫頭,先前去學堂的時候,我便叮囑她,要小心和大房的姑娘相處,結果這丫頭還是……」韓姨娘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漸低了下來。

    沈令昌一聽是沈蘭的事情,立即皺眉問道:「可是她和大房的姑娘吵嘴了?」

    韓姨娘見他口吻不善,立即擺手道:「倒也不是吵嘴,」說著她聲音悽惶起來,帶著隱隱的哭腔,「都怪我出身卑微,拖累了蘭兒。滿屋子都是嫡出的姑娘,偏生就她不是太太生的。從前在府里,姑娘都是一樣的,可如今回來,乍然變了,姑娘也是不適應。老爺別擔心,我會好生勸勸她。」

    沈令昌沉思片刻,心裡也隱隱作疼。他自己就是庶出的,自然明白庶出的難處,明明都是兄弟,可大哥和三弟就處處受人重視,而他夾在中間既不受寵也沒身份,其中的煎熬,他當真是一世都忘不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如今也要重新受這樣的罪,他也不由心疼。

    「你放心,我定然不會讓蘭兒受委屈的,」沈令昌心裡暗暗想到,或許他該和大哥說說,讓大房的姑娘也別太過分,說到底蘭兒還是姐姐呢。

    韓姨娘一聽到,心裡自然歡喜,知道沈令昌肯定是願意為她們娘倆做主了。所以她一鼓作氣地說道:「老爺可千萬別為了蘭兒的事情,去麻煩國公爺,生分了兄弟之間的感情。」

    沈令昌感動地看著她,只覺得韓姨娘對自己當真是有情有義,處處為他著想,就算是女兒受了委屈,也不在他跟前抱怨。

    一想到這裡,他又覺得應該要加倍對她們娘倆好才是。

    「其實蘭兒過些日子就要去考女學,我看讓她和其他姑娘們一塊上課反而不好,不如就讓先生給她單獨上課,」韓姨娘瞧著沈令昌細聲說道。

    沈令昌倒是考慮了下,只是這家中的先生本就是大哥請的,要是請先生單獨上課,只怕也還是要麻煩大哥。他眉頭正緊鎖著呢,就聽韓姨娘又說道:「我瞧三姑娘和咱們蘭兒一樣大的年紀,今年肯定也是要考女學的。不如就讓先生單獨給她們兩人上課,這樣也好為考試準備準備啊。」

    提到沈長樂,沈令昌眯了眯眼睛,覺得這確實是個好提議。

    **

    「讓我和二姐一塊上課?」沈長樂一聽這話,有些發愣,顯然是沒想到,爹爹會和自己突然提這麼件事情,原本她只是想過來找本書看看的。

    沈令承坐在書案後面的椅子上,看著她踮著腳尖要拿書架上的書,不由笑了一聲,起身過去幫了她一把。

    待沈長樂將書拿在手上,這才轉頭道:「怎麼突然會有這樣想法,我覺得和大家一起上課挺好的。」

    「下個月你就要考女學,剛巧你二姐也要考,所以你二叔這才提議的,」沈令承只覺得是件小事,不過既然沈令承親自找了他,他自然得重視起來。

    沈長樂撇了撇嘴,一臉不樂意。

    沈令承最是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輕易不會和人翻臉,他也知道沈錦和她關係不睦,只是她總是讓著妹妹。讓她這般皺眉頭,卻還是頭一回見,所以他輕笑著問:「怎麼,不願意?」

    「不願意,」沈長樂坦白道。

    沈令承是沒想到她這般實誠,搖了搖頭,卻道:「可你不是要考女學的?」

    「女兒平日裡頭就在努力,可不需要臨時抱佛腳,」沈長樂得意地說道。

    沈令承見她這般自信,自然是放心,不過還是故意揶揄道:「你就不怕最後考不上?」

    「我都已經這般努力了,若是最後真的考不上,也只能說是天意。若是強求,也只是讓自個過不去罷了,」沈長樂輕聲說道。

    這一世,她也算是看開了許多,當你跳脫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很多事情並非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前世她因葉蘭亭在成婚前夕離世,而被視為克夫之人,便開始自怨自艾,最後乾脆自暴自棄嫁給了一個久病纏身的人。

    若是她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心胸更加開闊些,那麼那些憋屈的日子,也就是再不會出現了吧。

    沈令承盯著她瞧了半晌,大概也是沒想到這丫頭,居然能這麼想地開,倒也是欣慰。

    其實女學考試之所以這麼重視,無非也就是因為關係到女子的才學和名聲。女子不像男子那般,可以整日拋頭露面,和人斗詩賽文章。姑娘家就算是辦詩會,那也是為了切磋的。

    可有了女學就不同了,書院裡有考試,自然就能分出個高低勝負來。這會可就是各憑本事,而不是看你是哪家的女兒。所以考上女學的就可以瞧不上考不上的,而考上的之間也會暗暗較勁。

    雖然沈長樂拒絕了單獨上課,不過沈令承還是請先生,給沈蘭安排了單獨的課程。為此,沈錦可是咬碎了銀牙,可想要發火,又想到這是爹爹的吩咐,又不敢發火。

    沈長樂瞧著她那憋屈的小樣,也是覺得又好笑又好玩。

    等女學考試的那天,她們都在老太太處用了早膳,老太太給她們兩個姑娘鼓勵了兩句,反正就是,考上是好事,考不上咱也彆氣餒。

    等她們散了的時候,沈錦跟在她身後,叫住了她,望了她半天,才咬唇硬梆梆地說:「三姐,你可別輸給她。」

    「輸給誰啊?」沈長樂明知故問地說。

    沈錦眼睛瞪地圓圓的,哼了一聲:「還能有誰,就是那個討厭鬼唄。」

    沈長樂見她是真在意,這才笑了一聲。也不知怎麼的,她突然伸出手,在沈錦的頭上摸了一下,笑道:「知道了,小丫頭。」

    她故意揉了一下,驚得沈錦尖叫了一聲,立即讓旁邊丫鬟看看她頭髮亂了沒。

    ****

    所謂君子有六藝,是指禮、樂、she、御、書、數。而女學考試則考七門,比六藝還要多一門。這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創辦女學的人,是希望女子不要輕視自己,讓她們都明白,她們可以比男子還要厲害。

    不過因為she、御兩門有些危險,所以在入學考試上自然就放棄了,所以女學考試則是考琴、棋、書、畫、禮、數、策論。

    沈家的馬車已經在門口等著,兩位姑娘便上了車,一塊去考試。

    一路上沒人開口,還是沈蘭忍了又忍,最後忍不住地問道:「三妹,你緊張嗎?」

    「自然是緊張的,」沈長樂如實說道。

    沈蘭狐疑地看著她,沈長樂笑容平和,臉上絲毫不見焦慮,她居然也緊張。

    好在女學並不遠,馬車只行了兩刻鐘就到了。沈長樂扶著春柳的手下來時,就看見門口絡繹不絕地馬車。因為門口不能停馬車,所以她們都得先下車,才能進去。

    門口已經有接待的人在等著。

    沈長樂和沈錦被領著往前走,當她進了院子裡,瞧見已經在等著的小姑娘時,心中這才有了實際的感覺。

    ☆、第 47 章 眾哥之爭

    來參加考試的姑娘們,正站在庭院之中,四面都是迴廊,除了來考試的姑娘,似乎看不見別人。可就是這般,眾人還是安靜地站著,並不敢交頭接耳。因為誰都知道,打她們進了女學開始,對於她們禮儀的考試就已經開始了。

    沈蘭就站在沈長樂旁邊,雖然心底緊張,不過眼睛還是偷偷打量著四周。

    此時從裡面出來一個穿著女學淺青色衣裳的女子,只見她頭上沒有絲毫的妝飾,只梳成了簡單的髮式。從她們進了女學開始,就看到這樣的裝扮,這是這裡統一的裝束。

    只是沈長樂在看見來人的時候,微微吃了一驚。

    是喬芸。

    自從那年花燈節上和喬芸偶遇,自此之後,她便一直看在找沈長樂的麻煩。好在沈長樂並不時常出門,也並不極常參加宴會,所以就算喬芸想要找她的麻煩,總不能闖進衛國公府吧。

    此時喬芸站在前面,微微揚起下巴,打量著這一群新鮮的小姑娘。

    是的,新鮮的小女孩,各個都懷揣著忐忑和欣喜而來,喬芸的視線在沈長樂的臉上逗留,只不過,她們絕大多數都要失望而歸。喬芸輕蔑一笑,淡淡道:「你們都跟我來吧。」

    眾女孩都知道,這是女學裡的師姐,所以都是露出笑容,跟了上去。

    喬芸領著她們穿過迴廊,一直往後面走,沒一會就走到一個寬闊的地方,這是一個極大的廣場,對面則是一個恢宏殿堂,樓宇寬宏,大門齊齊打開,遠遠就能看見裡面擺放著的案幾和蒲團,想來她們就是在這裡考試的。

    小姑娘們早已經按著高矮的順序排好,依次進入大殿之中。上午考的是琴、棋、書、畫四門,雖然的內容很多,不過花費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書、畫兩門考試其實是同時進行的,因為她們在畫畫的同時,需要在畫作之上寫一首應景的詩篇。這不僅要考究考生的書法,更是考究她們的作詩水平。

    沈長樂輕笑一聲,好巧不巧,她前兩日剛和大哥哥他們一起畫了一幅畫,打算送給爹爹作為生辰禮物。

    一上午的考試結束,沒有人敢鬆一口氣,因為下午還有更難的考試呢。午膳她們自然是在女學裡用的,誰都沒說話,用起膳曼妙又優雅,放佛她們不是在一個小小的女學裡用膳,而是在參加天上的蟠桃宴一般。

    喬芸就坐在她對面不遠的地方,她周圍圍繞著的姑娘,都是和她同樣的打扮。不過正因為是這般相同的打扮,所以這會樣貌就更加重要了。雖然周圍的姑娘也是秀色可餐,可是和喬芸一比,倒是像仙女和她的丫鬟們。

    沈長樂低頭一笑,難怪人家說德妃娘娘乃是後宮第一美人呢,喬家出美人,喬芸也是喬家的美人兒。

    待用膳之後,她們被分到各處稍作歇息,而這也正讓她們有了歇口氣的機會。正巧她就遇到了熟人,葉蘭亭的堂妹葉菱,她親熱地挽著沈長樂的手臂,問道:「樂姐姐,怎麼我給你下帖子,你都不來我家裡玩啊?」

    葉菱的祖父與葉蘭亭的祖父乃是親兄弟,只不過她祖父可不曾有葉蘭亭祖父那般高的地位,倒是她父親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前兩年調任回京城,如今已是刑部左侍郎。

    「女學考試將近了,我要在家中用功讀書啊,」沈長樂笑眯眯地說。

    其實她是不想和葉家有太深的牽扯,她生怕自己和葉家走的近了,萬一爹爹這一世還把她許配給葉蘭亭。葉蘭亭的事情始終像是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上,她不希望葉蘭亭出事,但是她又希望自己能明哲保身,遠離前世的悲劇。

    說到底,她終究還是個自私的人。

    所以對於葉菱這樣的熱情,她有一種受之有愧的感覺。

    「樂姐姐,你這麼聰明,哪裡還需要努力啊,你肯定能考上女學的,」葉菱挽著她的手臂,歡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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