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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於是沈長樂便提著這盞,整條街最好的花燈回家去了。
元宵節過後,時間好像一下變得飛快,沒過幾日,春水回暖,兩岸的垂柳都吐出了新芽。就在章家府里的桃花林盛開的時候,衛國公府終於回京了。
雖然這大半年來,她一直有給爹爹和兩個哥哥寫信,可是到底分隔兩地。所以一大清早,她就回府里,親自等著爹爹他們。因為之前府里就開始收拾,所以她的院子也早就收拾了起來。若不是外祖母擔心她一個人在府里住著不妥當,她早就想回來瞧瞧了。
等真的見到了爹爹和祖母還有哥哥的時候,沈長樂還是沒出息地掉了眼淚。
老太太邊瞧著她,邊笑話道:「瞧瞧咱們家的三姑娘,都這麼大個姑娘了,還愛掉金豆豆呢。」
「我是太想你們了,」沈長樂撅嘴,帶著吸氣聲說道。
老太太和沈令承又不免一笑,而此時坐在一旁的沈錦,並未像從前那般,一看見她這個三姐姐,就撲上來。小小的人兒,一板一眼地坐在旁邊,瞧著竟是長大了許多。
等一家人吃了團圓飯,沈長樂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此時綠蕪也早就等在院子裡面,見她一回來,就一副她有話要說的模樣。於是沈長樂讓丫鬟們都下去了,只留下春柳和她兩個人。綠蕪這才說道:「奴婢方才都打聽過來了,聽說咱們太太從去年開始就身子不好。現在家裡頭,是三太太管家呢。」
「身子不好?」沈長樂自然是不相信這個藉口,林氏的身體一向康健,況且前一世,就算她出嫁好幾年之後,林氏的身體依舊還好好的呢。
綠蕪點頭,不過她眼裡也帶著疑惑。她們自然沒聽說過林氏身體不好,況且她們之間離開的時候,人還好好的呢,怎麼這才大半年,就突然病得連院子都出不去了。
「可不就是,我聽了也覺得奇怪呢。不過聽說現在五姑娘在老太太院子裡養著,連太太的面都難見呢,」綠蕪善於交際,所以讓她出去打探消息,最是合適不過,你瞧這才多久,她就什麼都打探回來了。
春柳是府里的家生子,所以自小就聽過不少這些後宅里的陰私之事。她忍不住低聲說道:「太太不會是被軟禁了吧?」
沈長樂和綠蕪霍地轉頭看著她,兩人的眼神太過犀利,嚇得春柳立即又擺手說:「我就是隨便猜測一下,你們別這麼看著我啊。」
綠蕪點頭,想了想也不知是該嘆氣呢,還是該慶幸。只怕府里的人,誰都知道,太太對三姑娘並不友善。雖說面子上還過得去,可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待三姑娘和五姑娘的不同。這小的時候還不算什麼,可是越長到大的時候,這影響可就越深。若是自家姑娘到了議親的時候,太太稍微使點絆子,只怕自家姑娘就有得苦頭吃。
所以一聽到林氏的事情,她心底反而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高興。
不過她只是個小丫鬟,這等大逆不道地想法,也只能在心裡頭想一想罷了。
沈令承回京沒多久之後,就被皇上召見。這些年來,他在廣平府替父親守孝,一直沒有回京城。如今一回京,還得蒙得皇上召見,所以京城其他勛貴,自然也不敢小覷衛國公府。知道沈家雖然離開京城幾年,可皇上還是記得的。
等六月的時候,沈令承便戶部補了個缺,又重新辦差了。
沈家在京城的生活,要比廣平府熱鬧地多。沈長樂時常會去濟寧侯府小住,再加上章茹是個善於交際的人,時常會在家中設宴,所以沈長樂也時常會過去,到時候認識了好些京城的小貴女。
這些姑娘她前世自然大多都見過面,不過也只是點頭之交,倒不像是現在,倒是能說上幾句知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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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的日子過的很快,而沈長樂也再也沒有在家宴之中見過林氏。原本以為爹爹只是一時將她關住,可誰知一個又一個除夕過去,林氏都再未出現過。
期間沈錦也曾鬧過,可是她一鬧,老太太連她每個月見林氏一次的機會,都給剝奪了。所以到了後來,她也就不敢再隨便鬧騰。而她過了六歲之後,也就從老太太的院子裡頭搬了出來,有了自個獨立的院子。
而沈長樂自然也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疏遠。雖然沈長樂早就預料到這一日,只是原以為會是因為林氏,可沒想到現在林氏沒了,她們還是不可避免的疏遠了。
倒是沈月和沈錦兩人,關係越發地親近。沈長樂瞧了許久,也看出是沈月在有意親近沈錦。而她的這種親近,和前世那種唯唯諾諾跟在沈錦身後的模樣,又不太一樣。她似乎是刻意地捧著沈錦。
因為她們姐妹三人年紀都大了,所以沈令承早就請了先生到家裡來教書。而教她們四書五經的,是一位頭髮都花白的先生,身子骨還算硬朗,中氣也十足,平日裡最愛說的便是,想當年……
至於教她們琴藝的,則是宮中樂坊司的前任教頭。原本她已經不打算再操琴藝,偏偏她的兒子生了重病,極需要銀子救人。所以便被沈家請了來,而來遲一步的其他勛貴人家,不知道有多懊惱呢。
「五妹妹,你這字可真是大有進步啊,」沈月瞧了一眼沈錦拿出來的宣紙,上面是昨日先生布置的課業,簪花小楷十張。
沈錦有些得意,她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沈長樂,在書法課上,她們三姐妹受最多誇獎的就是三姐姐了。這月上旬爹爹來的時候,先生也是在爹爹跟前,好生誇了一通三姐姐,說什麼她寫的字通透靈秀,若是勤以練習,日後肯定能小有成就。
自從那日之後,先生再布置課業,要求寫十篇的,她就要寫二十篇。如今她也開始懂事,所以對三姐姐不僅沒了小時候的親近,反而生出和她一較高低的心思。明明都是沈家嫡出的女兒,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沈長樂就是比她沈錦要尊貴些。
「哪有,比不上三姐姐和四姐姐,」沈錦抿嘴輕聲一笑。如今她也是個小姑娘了,一顰一笑,倒是頗有些名門淑媛的味道。
「三姐姐,你也來品評品評,我瞧著五妹妹這進步可不是一般地大呢,」沈月笑著拿起面前的宣紙,便要拿給沈長樂看。
既然她都這般說了,沈長樂自然也不好推脫不看。待她仔細看了之後,倒也覺得沈月這話沒說錯,原本沈錦因為年紀小,手腕力道不足,所以寫的字有些虛浮,現在看來,她這個缺點似乎改良了不少。
「五妹妹的字確實進步好多,」沈長樂點頭誇讚道。
沈錦聽了她的話,雖竭力表現地不在乎,但還是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因為三個姑娘一塊上學,所以沈令承隔幾日就要過問她們的學業,按著往常的慣例,估摸著爹爹會在休沐這日過來。她每日都要寫上二十張小楷,再從中選取十篇,為的就是能贏過沈長樂。
沒一會,她們坐好之後,夫子便來了。
今日照舊上課,等半個時辰的講課結束之後,夫子便讓她們將昨日的課業交上來。因為夫子不許她們在學堂里用丫鬟,所以三個姑娘依次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將自己的課業捧過去,放在夫子面前的桌子上。
雖說只是尋常的檢查而已,沈錦捧著自己的課業走上去的時候,似乎還能聽到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而在夫子看完她們的課業後,沈令承也如約而至了。
三個姑娘一見他進來,都齊齊起身,給他請安。
夫子起身時,沈令承立即上前,笑道:」先生請坐,請坐。我只是來看看這三個不成器的丫頭,這幾日學得如何?」
因為夫子已經在沈家教了四年,所以直到沈令承對三位姑娘課業的重視,並不比兩位少爺要輕。所以他立即將近日教的內容,說了一遍。沈令承點了點頭,不過一低頭就瞧見桌子上擺著的三摞紙,顯然都是姑娘們寫的小楷。
他立即問道:「先生,我能看看嗎?」
「國公爺請,」夫子做了個隨意的手勢。
沈令承這才將宣紙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起來。他看地速度極快,因為三個姑娘都知道哪一堆是自己寫的字,所以當沈令承拿起那一堆上的紙時候,每個人心底都多少有些緊張。
待沈令承看完之後,又問夫子道:「不知先生可點評過了?」
夫子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淡笑道:「尋常都是老夫點評,不如今次就請國公府給三位點評如何?」
沈令承輕笑,便說道:「若是說寫地最好,自然是長樂了。」他話中帶著驕傲,而對面桌位上的三位姑娘,一下就各懷心思。
沈長樂自然是高興,不過好歹還得表現地謙遜些。至於旁邊的沈錦則是一下咬緊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心。而坐在後面的沈月,則是表情平和,似乎並不在意沈令承這樣的誇讚。
而隨後沈令承又補充了一句:「錦兒的進步也頗大,我想假日時日,她若是還這般勤奮,便是追上長樂也未可知。」
沈錦沒想到爹爹會這麼誇讚自己,一下就露出驚喜的表情。
待他品評結束之後,便讓三個姑娘下學回去了。沈長樂一聽放學了,飛快地收拾東西。而沈令承也在門口等著她們三個,今個是十五,一家人要到老太太處用膳。
所以沈長樂過來的時候,沈令承不禁笑道:「你倒是夠快的。」
「那是自然,夫子不許丫鬟伺候我們,所以都得我們自己收拾東西,我現在可會整理了,」沈長樂甜甜地說道。
沈令承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笑話道:「不過是一點小事,倒是懂得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本來就漂亮,可不需要貼金,」沈長樂恬不知恥地說道。
沈令承聽罷,哈哈大笑,對她也是一副無可奈何地模樣。沈錦和沈月兩人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沈長樂只不過一句話,便可讓爹爹笑得前仰後伏的。
沈令承見她們出來,便領著沈長樂在前面走著,兩個小姑娘也趕緊跟了上去。
等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就看見趙氏已經在院子裡了。只是她們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趙氏站在一旁,眼睛紅通通的,似乎才剛剛哭過。
沈長樂也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從林氏被軟禁在自己院子裡,不許出來之後,衛國公府里的掌家權,就交給了趙氏。她倒也做的兢兢業業,這麼多年來,也不曾有什麼大差錯。
只是唯一不如意的,就是三叔至今都還沒一個孩子。前年的時候,倒是有個丫鬟懷了孕,別說三叔和三嬸高興,就是老太太都喜地跟什麼似得。趙氏立即就把那丫鬟提成了姨娘,不僅派了四個丫鬟過去伺候著,尋常就是在床上靜養著,連路都不讓走一步。至於補品就跟不要錢似得往院子裡頭搬,後來倒也把胎坐住了。
可誰承想,生產的時候,胎兒被養得太大,竟然難產了。最後不僅孕婦沒保住,連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氣息,是個足月的男孩。
這可把趙氏哭瞎了眼睛,一下就病倒了,足足養了半個月才恢復過來。她都這般了,連老太太都捨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所以她三叔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至今還沒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