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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林氏沒想到沈令承竟然,連殺她的心都有了。

    她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沈令承,嘴唇一直在顫抖,牙關抖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抖出來的。

    「你我夫妻這麼多年來,竟是只願相信一個婆子,竟是不相信我?」她難以置信地問。

    沈令承見她都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嘴硬。心底早已經是失望透頂,他搖了搖頭,從袖子中抽出一封信,丟在她身上的錦被上,冷聲說:「從出事至今,我也一直期望是有人在陷害你。這樣也不至於讓錦兒像長樂那般,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可是在看到這封信之後,我便是徹底寒心了。」

    林氏低頭看著那封信,信封上還是她自己親自寫下去的,娘親親啟。

    是她讓張嬤嬤送去京城的信,只是沒想到居然落到了沈令承的手中。

    「若是你心中無愧,又何必讓岳母來救你?看來你也應該知道這次我去京城是所為何事了,你這樣惡毒的人,我本該是一紙休書的,可是我不願讓錦兒受你牽累。若是有個這樣的母親,只怕她一生都不能抬頭做人,所以我留你在沈府。但日後除了有衛國公夫人的名頭之外,你不會再享受任何尊榮。」

    沈令承看著林氏,決絕地說。

    林氏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一把掀起被子。從床上跪著爬了下來,她跪在沈令承的面前,眼淚猶如雨下。她抱著沈令承的腿,哭道:「老爺,你想想錦兒,你可憐可憐她。她不能沒有我的,她還那么小,身子又那麼弱。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她離了我,連覺都睡不著的。您忍心我們母子分別嗎?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鬼迷心竅。可是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她抬著頭,梨花帶雨,烏黑的頭髮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悽慘又可憐。

    「老爺,就一次機會,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日後對長樂一定視如己出,錦兒有的,我一定也會給她的,」她又拼命搖頭,大喊:「不,不,就算錦姐兒沒有的,我也一定會給她的。我絕對不會了,老爺,我絕對不會了。」

    沈令承看著她從原先的咬死不承認,到現在利用沈錦讓自己心軟。她從天到尾,都沒有一絲的改過自新的想法,她唯一後悔的應該是被抓住了吧。

    沈令承轉身離開,再不顧林氏的哭泣。

    ***

    沈長樂在濟寧侯府可謂是如魚得水,章老太太只有她這麼一個外孫女,所以對她寵愛有加。而徐氏更是細心妥帖,處處都念想著她。

    沈令承也時常寫信過來,如今沈長樂的小楷已經寫得不錯,也會自己學著給爹爹回信了。

    原本以為沈家會年前回來,可誰知一直到臘月,沈家都還沒回京。不過沈府那邊已經開始收拾了,聽說廣平府那邊的東西已經開始往這邊搬了。

    估計開春的時候,就會回來了。

    這還是沈長樂頭一年,不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過年。不過這也是這一世,她第一次京城過年。一進入臘月沒多久,年味就開始濃了起來。府里的針線都來了好幾回,給她量了身材,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冬衣,今年再穿上就有些小了。

    而自從那次在廟中偶遇之後,她也並未再見過紀鈺。京城並不小,便是想見面也是不容易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皇子,成日裡都要在宮裡待著。

    沒多久,章潯和章漾的書院便放假了,又過了兩日,連紀啟俊兄弟兩人都不用進宮上學了。所以他們兩日時常來濟寧侯府玩,因為府里沒有女孩子,所以沈長樂只能跟著四個哥哥一塊玩。

    因為府里的長輩們都忙著過年的事情,就連一向甚嚴的章行直都許久沒過問章家兄弟兩人的課業了。所以紀啟殊便鬧著要去打獵,說是要去西山打狍子。

    他這建議,可真是把所有人的心都逗弄了起來。就連沈長樂聽了都心痒痒。京城民風開放,不少貴族女子都十分精通騎馬。沈長樂早就想學了,可前一世她自己把自己禁錮死了,這一世卻是沈令承不願讓她受傷。

    所以一聽這話,她也鬧著要跟著去。

    「這哪裡行,你又不會騎馬的,」章漾搖頭。

    旁邊的紀啟殊一向最和他好,也立即附和:「就是,你女孩子去,只會拖累我們的。」隨手他做出一個拉弓的手勢,喊道:「我們可是要去打獵的。你連馬都不會騎。」

    「我可以學啊,」沈長樂眨巴眨巴眼睛,企圖用裝可憐,讓幾個哥哥能大發善心。

    結果最後,她還是沒去成。

    但好處就是,章潯答應,等開春的時候,就教她騎馬。

    沈長樂巴巴地在家等了兩天,連老太太都瞧見她這小可憐樣,都心疼不已,與徐氏笑說道:「明年可得讓潯哥兒教長樂騎馬,這樣你也可以跟著一塊去玩了。」

    老太太倒不是那等古板至極的人,況且京城貴女本就是時興騎馬,讓沈長樂學了,日後出去交際也好有個話題不是。

    徐氏倒沒敢一口答應下來,小姑娘學騎馬那是重要的事情,若是真想學,怎麼也得請了妥靠的騎she師傅。

    過了兩日,這四人總算是回來了,還帶著一車子的獵物,聽說都是他們自己打的。所以當晚濟寧侯府,就吃了一頓狍子宴會。濟寧侯府廚房的師傅手藝極好,拿出烤羊肉的手法,把袍子烤的那叫一個香味四溢,沈長樂吃得差點把自己手指吞進去。

    等過年這一日,她一醒來,就發現外面下雪了。她換了一身大紅的新衣,出門的時候,披著一件大紅披風,風帽上圍著一圈雪白兔毛,走在雪地之中,猶如一株綻放的紅梅。

    結果拜了年,都拿了紅包之後,章漾非說她這一身衣裳實在是好看,要給她作一副畫。沈長樂哪經得住他的求,真的在八角亭下坐了一上午,等丫鬟來叫他們吃飯的時候,她才覺得手腳都凍地麻木了。

    再進了花廳裡面,被裡面暖烘烘的炭火一烤,她就病倒了。

    於是旁人的新年都是在紅包中度過的,而她的新年則是在床上度過的。這一病,當真是不輕,聽說燒地最嚴重的時候,連胡話都說了出來。沈長樂後來病好了,還問了春柳她們,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胡話。

    可誰知幾個丫鬟,都閉口不提,只說她迷迷糊糊地說話,她們都沒聽懂。

    而同樣可憐的還有章漾,要不是大過年的不時興打孩子,只怕她大舅舅的尺子都得請出來了。所以章漾這個年也沒怎麼出門,基本都是每天過來報導,兩人隔著一道屏風說話。

    有時候她精神好些了,章漾就和她多說些話,有時候她在睡覺,章漾就在外面炕上坐著看書。

    所以紀鈺來的時候,沈長樂是怎麼都沒想到。紀鈺是被紀啟俊帶過來的,這一天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因為第二天就是元宵,所以她也想一塊出門看花燈。

    不過這會,就算老太太再疼她,都不許她出門,生怕她再受涼生病了。

    沈長樂這叫一個冤枉,其實她身子骨一向就好,這一回也是因為在涼亭坐了那麼久,才會生病的。可是任由她再怎麼撒嬌,老太太就是不鬆口。

    「都怪二表哥你,要不是你,我明個就能出去看花燈了,」小姑娘這么正兒八經的出門,一年就那麼幾回,況且又是元宵花燈會這等熱鬧的事情。

    對面的章漾再一次低頭,承認了自己十惡不赦的罪過。

    沈長樂雙手托著腮,無奈地看著對面,到底怎麼樣才能說服外祖母呢。就在她冥思苦想地時候,就聽丫鬟通傳,說是表少爺來了。因為這是在濟寧侯府,所以這府上的表少爺,現在也只能是紀啟俊和紀啟殊兩人了。

    她心頭一喜,便想著讓兩個表哥一塊幫忙求情,說不定外祖母心一軟,就答應了呢。

    結果她一抬頭,就看見跟紀啟俊一塊進來的紀鈺。雖然他的個子還比不上紀啟俊,但是他穿著一身墨色衣袍,面孔雪白剔透,猶如上了釉的通透白瓷,好看地讓人挪不開眼睛。

    她也確實盯著紀鈺看,旁人一向說她是美人兒,可是她卻覺得紀鈺才是真正的美人。

    而且是在骨又在皮的美人。

    章漾也有些好奇地看著紀啟俊旁邊的少年,這樣雍容貴氣的少年,他也是頭一回見,只是當他的眼睛,在他腰間的垂著黃穗的羊脂白玉玉佩上落下時,整個人一下彈了起來。

    皇子。

    紀啟俊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原本今個紀鈺去他家中拜年,而自己要來外祖家送樣東西,誰知他竟是要跟著一塊過來。說是先前聽說濟寧侯府的花燈很是奇妙,想要先睹為快。

    京城的富貴人家,每年元宵節的時候,都會製作花燈放在家中門口。若是誰家的花燈能別致的拔出一籌,那在京城勛貴圈也是極有面子的。況且聽說去年皇上元宵節的時候出宮微服私巡,便瞧見順平伯府的花燈極為精緻,就為了這事還賞賜了順平伯一番呢。

    所以今年各家可是卯足了勁頭,都把看家的手藝使出來了。這要是真被皇上瞧上了,那也可是一大幸事啊。

    所以對於紀鈺這個說法,紀啟俊倒是沒多疑。只是在來之後,他竟然要跟著自己一起來看望表妹,倒是他沒預料到的。只是他說,與表妹曾有過數面之緣,連老太太都有些疑慮呢。

    「聽說你這個年一直都在生病,」紀鈺雙手背在身後,淡笑著問道。

    沈長樂捏著手裡的帕子,只覺得丟臉,恨不能舉起帕子把臉遮住。有誰像她這般倒霉的,居然在大年初一就病倒了。

    「你身體好些了嗎?」他又問。

    紀鈺的口吻實在是太溫和,這讓常年和他打交道的紀啟俊,簡直是大吃一驚。原本他還以為紀鈺只是隨口編了個理由,哪成想他還真的和表妹認識啊。

    沈長樂點了點頭,耳朵羞澀地都紅了起來,她點頭說:「已經好了,謝謝小哥哥。」

    紀鈺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原本嘴角淺淺的笑,也不由加深。

    「那明日還能去看花燈嗎?」

    沈長樂霍地抬頭,驚喜地看著他。她覺得紀鈺一定是上天來幫助她,要不然為什麼每次她有事,他就一定會出現呢。

    她重重地點頭。

    紀鈺輕笑:「那咱們明日一起去看花燈吧。」

    ☆、第 41 章 一盞花燈

    因為是紀鈺親自邀約,所以連老太太都不好阻止。於是春柳她們幾個丫鬟也是趕緊拿出過年沒來得及穿得衣裳,讓她試穿了下,免得元宵節穿的時候不合身。

    沈長樂原先還覺得她們大驚小怪的,可當衣服上身,確實有些空蕩蕩的時候,她才傻了眼。

    「姑娘這半個月幾乎都是躺在床上,吃的又少,能不消瘦嘛,」春柳在身後,一邊給她量腰身一邊心疼地說。沈長樂病了這些日子,她們這幾個丫鬟也是忙前忙後地照顧著,生怕真的出了什麼事情。

    如今人倒是好了,只是卻一下子消瘦了不少。

    沈長樂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有些忍不住笑道:「當真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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