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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濟寧侯章世銘領著後面的兒子和女婿進來,方一進門,掃了一圈,就將視線定格在桌子上唯一的小女孩身上。都說女兒肖父,可是沈長樂卻和母親長得極相似,也就那一雙眼睛像足了沈令承罷了。

    待他走了進來,走到桌子前,嚴肅的臉龐閃過一絲柔和,「這就是長樂吧。」

    「外孫女給外祖請安,給舅父請安,給姨父請安,給爹爹請安,」沈長樂站了出來,一個氣地給大家都請了一遍安。

    章世銘點頭,還是像他的小女兒啊。就連他這會都不由有些傷懷,都說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最讓人傷心的,他們做父母的,眼睜睜地送走孩子,這心中的痛楚,是別人不能體會的。

    「既是來了,就在外祖家裡安心住下,」章世銘淡淡地說了一句。

    沈長樂心中噓了一口氣,若是外祖也像外祖母那般眼淚汪汪,她還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呢。好在外祖父果然像前世的那般,當真是嚴肅認真啊。

    只不過她可不會外祖的表面騙了,別看他老人家冷冰冰的,可是要論疼她,只怕他比爹爹還沒原則。

    此時沈長樂想了一圈,還是忍不住嘆息,上一世她怎麼就把自己窩囊成那樣了。都說喪家之女不可娶,她初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只是冷笑。可如今想想,她雖表面驕傲,可內心卻還是忍不住地自卑。

    在看見沈錦衝著林氏撒嬌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地自憐自愛。在外面交際的時候,她便忍不住多想,以至於最後竟是連個手帕交都沒有。

    所以今世,無論如何,她都不要再重複前一世的悲劇。

    因著那一桌只有四個男人,所以作為長子的章潯和紀啟俊都被叫了過去。章潯坐在坐在他親爹身邊,而紀啟俊則是坐在沈令承旁邊。雖然這一桌裡面,有一個安郡王,有一個衛國公,都比侯爺的爵位高,可章世銘還是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上首。

    誰讓人家是老丈人呢。

    人一到,穿著淺綠色比甲的丫鬟魚貫而入,一個接著一個,手裡都端著托盤,上面擺放著精緻的菜餚。

    因為都是一家骨肉親人,所以也就沒用屏風擋住,那邊已經開了酒,上面的泥封一拆開,那酒香之味,立即溢滿了整個花廳,還順著大開的窗子,往更遠的地方飄去。

    「好酒,看來這又是泰山大人的珍藏啊,」紀嶸也是個愛酒的,光是聞著這味道,就忍不住贊道。

    此時眾人酒杯之中都被斟滿了酒水,就連兩個小少年都不例外。這邊徐氏看著倒有些擔心,反倒是章茹一點不擔心,笑道:「只管讓他們喝吧,難得高興,況且這幫小子過年那會,不是還開了爹爹的一罈子女兒紅。」

    一說到這個,徐氏更是搖頭,說道:「真是憑地膽大啊。」

    章漾有點酒癮,再加上平時爹娘都不讓喝,所以這會也心癢。忍不住說:「娘,我也是個男人,應該和爹還有祖父他們坐在一個桌子吧。」

    對面的紀啟殊立即響應了他的話,「就是,憑什麼哥哥他們能坐過去,我也要坐過去。」

    紀啟殊和章漾兩人都是小兒子,性子難免有些跳脫,再加上老侯爺平日裡又寵著他們,所以這會什麼話都敢說。

    「老實吃飯,要不然罰你寫一百張大字,」章茹鳳眼一斜,陰惻惻地說道。

    安郡王府里,那是慈父嚴母,章茹時時以沈如誨為榜樣,以鼓勵他們向厲害的表哥學習。以至於紀啟殊對這個早已經沒印象的表哥,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這會章茹一瞪眼,他骨頭立馬就蘇了。

    章漾一看他軟了,立即又要說話,結果話還沒開口,就聽對面的沈長樂突然開口道:「漾表哥就和咱們一塊吃吧,喝酒會頭疼的。」

    「你看看,連妹妹都知道,喝酒會頭疼,」徐氏立即順杆子說道。

    章漾看著她,最後抿了抿嘴巴,這才說道:「好吧,那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吧。不過下回可不行啊,我是男人。」

    結果這一句鄭重其事的,我是男人,惹來了滿堂鬨笑。

    ☆、第 36 章 氣急敗壞

    待用了晚膳之後,老太太便讓徐氏領著沈長樂去歇息,她今日舟車勞頓,也該早些休息。至於旁邊那一桌,倒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而沈長樂也確實累了,雖然今日在車子上休息了不斷時間,可到底坐了一路的車子,身上酸痛。徐氏立即起身,伸手牽住沈長樂,低頭衝著她溫柔一笑:「舅母,早就把你的院子給收拾好了,離舅母的院子不遠,若是有什麼東西缺的,就立即遣人來告訴舅母一聲。」

    「謝謝舅母,」沈長樂低頭一笑。

    她知道舅舅是世子,所以舅母的院子肯定是極大且位置好的,若是在舅母旁邊的院子,怎麼瞧著都不會差。沈長樂前世雖沒有在濟寧侯府長住,不過總還是會偶然過來住住,不過那會她總是在老太太的院子之中住著,如今反倒有了個獨立的院子。

    徐氏拉著沈長樂的手,兩個提著宮燈的丫鬟,在前面照著路。因為此時天色已晚,所以徐氏也只是撿了重要的地方說了一通。待說到她一個人住的時候,徐氏忍不住問道:「長樂要單獨住一個院子裡,可會害怕?」

    「舅母放心,我不怕的,」沈長樂搖了搖頭,她抬頭衝著徐氏揚眉一笑,「我在家中也是自己單獨住一個院子裡的。」

    徐氏自然是知道的,瞧著小姑娘歡快的臉頰,也不由有些心疼。這么小年紀的孩子,正是窩在娘親懷裡,鬧著要和娘親一塊睡覺的年紀,她卻單獨住在一個院子裡,要自個管著銀子,打賞下人,還要管教丫鬟和婆子。

    「你如今住在這裡,就是自己的家,可千萬不許和舅母客氣,」徐氏親熱地說。

    「我知道啦,舅母,」沈長樂牽著她的手,腳上輕鬆地猶如踩在棉花團上。

    等到了蘭亭院時,沈長樂一聽這院子的名字,立即驚訝地有些說不出話。顯然這院子的名字,讓她不禁想起遠在江南的葉蘭亭。他確實像他所說的那般,給自己寫了不少的信。只是她藉口自己不會寫字,讓二哥哥在回信的時候,跟葉蘭亭說了一聲。

    所以兩年來,沈長樂一封信都沒有回給他。

    沈長樂還尤記得,他在信中的每句話,都寫上了他一直記得對她的承諾。

    對於葉蘭亭的熱情,沈長樂只能沉默以對,只盼著這一份年少時的情誼,會隨著時間慢慢地消散。

    徐氏領著她進去,方一進院子,就看見門廊下面站了不少丫鬟,她打量了一眼,為首是個生臉的丫鬟,而她的三個丫鬟則站在旁邊。

    為首的丫鬟一進她們過來,立即恭敬地迎了上來,「奴婢給太太,給表姑娘請安。」

    「這是碧雲,是我身邊的丫鬟,還算個伶俐的。舅母知道你身邊的丫鬟都是能幹的,只不過她對這府里略熟悉些,所以你有什麼差事,只管遣她去做,」徐氏指著她笑著說道。

    碧雲穿著一件水紅比甲,細長臉蛋,長得眉清目秀,此時看著沈長樂,禁不住說道:「難怪老太太和太太都一個勁地念著、想著呢,咱們表姑娘長得可真好看,奴婢長這麼好,竟是還沒瞧見這麼好看的人呢。」

    「就你伶牙俐齒的,」徐氏微微一笑,而此時沈長樂則是掩飾不住心中的驚訝,她知道碧雲是徐氏身邊的大丫鬟,只是她沒想到徐氏會把她給自己。

    雖然她一直知道舅母對自己很好,可是她沒想到舅母原來從一開始就對自己這麼照顧。

    「日後還有麻煩碧雲姐姐了,」沈長樂點點頭。

    碧雲立即說道:「姑娘這話可是折煞奴婢了。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豈敢說什麼麻煩。」

    徐氏滿意地點點頭,便領著沈長樂進了屋子裡。一進屋子裡面便是燈火通明,正房是三間的院子,中間用作客廳,而左邊最裡間是她起居的地方。而右邊則是平日讀書繡花的地方,臨窗擺著一張黃梨木羅漢床,右邊則是擺著一張黃梨木屏風,後面擺著書桌和書架,布置地不僅文雅,而且極精緻。

    「今個天色已經晚了,想來你坐了一天的車也累了。讓院子裡頭的丫鬟燒些熱水,泡個舒服的澡,就早些歇息,」徐氏一臉溫和地看著她。

    說來也是,她自己攏共就兩個兒子,平日裡本就喜歡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如今再看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說起來話柔柔軟軟,又乖巧又聽話,可不就更讓人喜歡呢。

    「舅母也早些回去歇息,今個讓舅母受累了,」沈長樂知道,這院子收拾起來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再加上這屋子裡頭的擺件,處處都透著精緻。

    「這孩子,還跟舅母客氣呢,」徐氏又說了一句。

    沒一會,徐氏便要走了,沈長樂便將他送到了門口。

    碧雲這邊立即招呼丫鬟婆子,去燒熱水讓她梳洗梳洗。此時春柳她們將她日常用的東西擺了出來,四個人倒也井井有條的。待春柳和綠蕪服侍她進去洗澡時,沈長樂便笑著問道:「這裡你們可還習慣?」

    「自然習慣,碧雲姐姐性子極好,待咱們又親熱,況且這可是舅老爺家,誰敢怠慢咱們啊,」綠蕪是個快嘴的,一股腦地就說了。

    沈長樂點頭,這倒也是。她不是什麼落魄的表姑娘,相反她可是國公府的姑娘。如今在這裡也只是暫住,所以是個嬌客,確實像綠蕪說的那樣,誰敢怠慢她們。

    「便是別人不敢怠慢,你們也需得處處謹言慎行,」沈長樂吩咐。

    春柳立即應道:「姑娘只管放心吧,奴婢們都省得,絕不會給咱們國公府丟人的。」

    綠蕪也是一笑,搶著說道:「就是,姑娘放心,咱們都曉得輕重。雖說府里規矩重,可咱們衛國公府那也是規矩森嚴。」

    「你們知道就行,只需大方行事就好,左右咱們也只是暫住,過些時日就能回去了,」沈長樂說道。

    她們兩個丫鬟都知道,衛國公府要搬回京城的事情,所以這會說起這個就興奮起來了。畢竟外頭再好,總還是自己的家裡好。別說這兩個丫鬟是這樣的想法,就是她自己也是這樣的想法。

    等她洗完澡之後,便坐在羅漢床上,讓春柳拿著熏爐給自己烘頭髮。

    碧雲也過來,笑著問道:「姑娘,廚房裡頭有宵夜可點,不知姑娘要吃些什麼?」

    沈長樂想了下,搖了搖頭,說道:「我晚上不喜歡吃東西,便不用了。」

    方才在席上,老太太生怕她害羞不敢動筷子,一個勁地讓丫鬟給她夾菜。而徐氏和大姨母也是一個勁地讓她吃,所以她還真是吃了不少東西。這會她也不想早些休息了,覺得肚子裡面還積著食呢。

    而那邊章茹親自扶著老太太回了院子,老太太坐了下,明顯地喘了一口氣,嘆息道:「到底是老了,這才去園子一趟,就這般累了。」

    「我瞧娘你是高興的,」章茹笑著說,又吩咐旁邊的丫鬟將爐子上的參茶倒一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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