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傷心什麼?」沈長樂反問。
沈如諳嘖嘖了兩聲,哼哼道:「你那麼喜歡紀鈺那小子,怎麼我現在說他要走了,你反倒是一點都不傷心啊。」
沈長樂在聽到小子兩個字,恨不得扶額感慨一聲,她這個二哥哥還真是夠拖後腿的。她說:「紀鈺哥哥本來就只是在咱們家裡暫住,他早晚都會走的。」
此時外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所以你就一點都不傷心?」沈如諳嘴角撩起一抹笑,可算是讓他扳回一程了,原來長樂也沒有多喜歡紀鈺那小子嘛,他就說嘛,他可是這丫頭的親哥哥,她哪有喜歡外人多過喜歡自己的道理啊。
「不傷心,」她說。
此時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紀公子,您是來找咱們姑娘的嗎?怎麼不進去啊。」
沈長樂驚詫地抬起頭,隨後就看見帘子被掀起,紀鈺俊美的臉猶如畫卷般,幽深的眸子似那明亮的寶石。他安靜地站在門口,手上還拿著一個錦,面色沉穩安靜。
此時夕陽西下,從窗欞里灑進一抹餘暉,他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挺拔地如松柏。
「小哥哥,」沈長樂輕聲叫了一句。
他神色淡然,只是眼神中似乎染上不一樣的東西,隨後他彎起嘴角,輕聲說:「我過兩日便要走了,在你家中打擾了這麼久,便想……」
沈長樂低頭看著他手上的東西,心裡突然一酸,明明是她自己說的不傷心。可這會卻比誰都難受。
沈如諳也不是個傻的,便猜想著方才沈長樂說的話,肯定是被他聽了去。所以便呵呵笑了兩聲,又替沈長樂轉移話題。
誰知紀鈺只是瞧了他一眼,淡淡說:「給二少爺的禮物,我待會命人送過去。」
「瞧你客氣的,咱們之間何必這般生分,」沈如諳起身嘻嘻哈哈地將他拉了過來。
紀鈺倒也沒有拒絕,在對面坐下了。沈如諳頗為關心地問:「不知你哪日走啊,如今我日日要上學堂,只怕到時候沒時間送你呢。」
沈如諳的口吻那叫一個失望,倒是做足了面子。
紀鈺輕笑著說道:「啟程回京的事情,是我叔父安排的,我也不知具體是哪日。」
沈如諳更覺得奇怪了,只覺得紀鈺神神秘秘的,就連什麼時候走,難道都不能和他們說了?
紀鈺還是將錦盒遞給了沈長樂,她輕聲說了句,謝謝,便一直低著頭,似乎不好意思抬頭看著他。就在三人有些冷場的時候,突然沈如諳的小廝進來,說道:「二少爺,不好了,老爺這會正過來呢,昨個你在書院的事情,老爺已經知道了。」
「夫子還真是的,就知道告狀,」沈如諳咬牙說了一句,但還是迅速從羅漢床上跳了下來,沖他們兩個說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就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沈長樂在後面看著,搖了搖頭,就見對面紀鈺微微吃驚的表情。她抿嘴笑道:「我二哥哥肯定不是回他自己的院子。」
「那他去哪兒?」紀鈺轉過頭,疑惑地問。
「祖母的院子,」沈長樂越想越覺得好笑,她似乎都能想像到沈如諳一路不停歇地往老太太院子裡去,而沈令承則是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抓他的場景了。
她見紀鈺一臉奇怪,便笑著說道:「二哥哥每次都這樣,在書院裡闖了禍,就跑到我祖母院子裡躲起來。時間久了,我爹爹都摸透他這一點,所以有時候乾脆哪裡都不去,就在我祖母院子門口等著他。」
經她這麼一說,紀鈺似乎能想像到沈如諳飛奔著去老太太院子裡,卻被早已經守株待兔的衛國公抓住的模樣。這樣的事情,他從前從來沒見過,也沒辦法想像。他是皇子,皇子就算犯了錯,先生也只會打伴讀的板子,若是長大了再犯錯,就是打身邊人的板子。
而他的父皇,也永遠不會像衛國公這樣。
他低頭一笑。
沈長樂見他的表情舒緩,猶如畫卷般緩緩展開,心緒也一下平和了起來,她說:「謝謝你,小哥哥。」
紀鈺抬頭看她,她認真地說:「謝謝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裡的。」
聽到她的話,紀鈺的嘴角的微笑反而頓住了。最後他輕聲說:「沒什麼可謝的,就是別人,我也一樣會救的。」
沈長樂聽到他硬梆梆的話,反而心底的酸澀消散了,他還真是彆扭的可愛啊。
「你不會的,」她肯定地說。
紀鈺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她。
她重複的這句,雖然沒頭沒尾,但他還是一下子聽懂了。如果是別的人,他不會去救的。
她衝著他笑,而過了許久,他的面色才鬆動,露出一個笑容。
「咱們京城見,」最後紀鈺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輕聲說。
☆、第 29 章 天差地別
紀鈺離開之後,沈長樂心裡還是沉沉的,一旦習慣了熱鬧,寂寞似乎就更加沒辦法忍受了。沈長樂打開錦盒,這才發現裡面竟是一匹正飛揚奔馳的駿馬。這馬是木雕的,可是從鬃毛到馬蹄竟是都活靈活現,而且馬屁上刷著一層棕紅色漆,表面平層光滑,當真是個精緻的小玩意。
待她將小馬拿在手中,到處打量,這才發現馬腹底下,竟是有一行小字。可最後她眯著打量了半晌,才瞧清楚那一行小字。
但此時外面突然進來一個小丫鬟,她著急道:「姑娘,你可去看看吧,老爺快要把二少爺打死了。」
沈長樂一聽登時眼睛瞪地滾圓,她將小馬趕緊放回錦盒裡,下了炕,穿著鞋子就出門了。這會她才知道什麼叫腿短呢,她一路跑著,就連旁邊的丫鬟都得小跑才能跟得上。她知道爹爹要不是真的生氣,就不會在老太太院子前揍沈如諳了。
所以她一路跑的厲害,竟是在要到院子的時候,一下子摔飛了出去。這一摔倒當真是飛出去,她疼的在地上半晌都沒站起來。還是春柳上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嚇得連聲音都變了:「姑娘,可有摔著了。」
「沒事,」沈長樂抹了抹臉,左臉頰疼得厲害,手掌心已經摔破了皮,血絲夾雜著灰土,她摸了一下,都已經疼麻木了。
春柳一見她手掌心的傷口,嚇得比她還厲害,立即求道:「姑娘,咱們還是回去上藥吧,這傷口可疼得厲害?」
「我都說沒事了,」她狠著心又拎著裙擺,便一路往老太太院子跑過去。
此時老太太院子門口,那叫全所未有的熱鬧,甚至還夾雜著喊叫聲,沈長樂一聽就是他二哥哥的聲音。不少丫鬟都躲在遠處偷偷地看著這邊的熱鬧,而此時老太太院子門口,也都是丫鬟小廝。
她從後面過來,撥開人群,就看見沈如諳跪在地上,而沈令承手中拿著一根藤條模樣的東西,竟是一下一下抽在他的後背。而身後老太太被人扶著攙扶,臉色有些白,嘴唇不住地顫抖,似乎想要勸阻,卻又害怕更加激怒老太太。
「我當你是什麼綠林好漢,竟是勾著一幫學生在書院裡面搗亂,你知不知道書院的山長是如何評價你的,」沈令承似乎打地累了,指著他就罵道:「害群之馬。」
這四個字說完,沈令承就更加生氣了。他一生驕傲,自幼出生勛貴世家,又勤苦好學,最好能考得進士。本朝開國至今,勛貴子弟能取得進士功名的,那叫一個鳳毛麟角,十個手指頭只怕都能數得過來。所以他雖面上溫和寬厚,但是內心卻是驕傲地很。
因為他的兒子,他也一向要求嚴厲,日夜耕讀不綴,只盼著兩個兒子能像他一樣,不靠祖輩蔭蔽,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取得功名。可誰知沈如諳偏偏陽奉陰違,在書院之中胡作非為,竟是引得書院之中的師長忍無可忍,忍到家中來告狀了。
方才聽著先生的話,他這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立即找個地fèng鑽進去才好呢。
所以等親自送了先生回去,他便馬不停蹄來找兒子,沒想到這小孽子竟是憑得狡猾,一得知他過來,竟是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
若是平日裡,沈令承或許還選個別的地方,可今個他就要讓這孽子知道,若是犯了錯,便是躲到天皇老爺那裡,都沒人能救得了他。
此時一旁站著的林氏,見沈令承的鞭子停了下來,扯了扯帕子,立即柔聲勸說道:「 老爺,諳哥兒年紀還小,需得好好教才是,這般打下去,沒得把孩子打壞了。」
可她說著,卻連腳都沒抬一下。
沈長樂很恨地看著她,若是別人不知道,難道林氏還不知道爹爹的脾氣嗎?她這樣的話,只會越發地激怒爹爹,讓爹爹把二哥哥打的更加嚴重。
果不其然,沈令承聽了,便更加生氣,胸膛一直起伏,恨恨地說:「他還小嗎?我看倒是我素日對他太過寬和,以至於這孽子將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天地君親師。」
於是他手中的鞭子又舉了起來,老太太也瞧出他的怒氣,只怕沈如諳這場皮肉之苦,只怕不是輕易便能避過去了。所以她正要開口,可誰知旁邊卻突然竄出來一個小人,一把將沈如諳抱住,大喊道:「不許打我二哥哥。」
沈令承的鞭子已經要落下,誰知憑空竄出來這麼個小傢伙,他嚇得立即將鞭子撤了回來,可是末梢還是在沈長樂的頭髮上刮過。她梳著的花苞頭一下就被扯地七零八落,她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竟是疼得都忘記喊了。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眼淚已經無聲無息地從眼眶裡落下。
沈如諳原本一直跪在地上,這會回過頭,就看見沈長樂小臉上全是淚水,一邊的頭髮散落,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長樂,」老太太驚呼了一聲,就是往這邊過來。
沈令承也驚地呆住了,捏著手中的鞭子,臉上全是手足無措的表情。
沈長樂伸手抹了抹沈如諳臉上的眼淚,輕聲說:「二哥哥,別怕。」
「你這個笨蛋,」沈如諳咬著牙,幾乎是從牙fèng中擠出這句話的。
沈長樂看著他後背的衣裳都破了,還露出血來,登時心疼地又直掉眼淚。這下可好,兄妹兩人相顧無言,只是一個勁地流眼淚,竟是說不出的淒涼和悲楚。
「還愣著幹什麼,」老太太恨不能親自在兒子身上也抽上幾鞭子。
「如諳,長樂,」這會才趕過來的沈如誨,瞧見地上抱頭痛哭的兄妹兩人,一時也梗住了,喉嚨之中似乎再說不出話來。
他上前兩步,蹲在他們身邊,沈長樂抬頭看見他,就像是看見救命的一樣,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大哥哥,大哥哥……」
她只是喊著沈如誨,卻已經讓周圍的人濕了眼眶。沈如誨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又是轉頭吩咐旁邊的小廝將沈如諳抬回去,只是他回頭看了一眼沈令承,冷著聲音說:「若是父親覺得還沒打夠了,這餘下的鞭子,便讓我領了責罰,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好好管教如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