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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8:06 作者: 蔣牧童
沈錦確實是能哭,而且尤其是夜裡頭,聽說一哭就是半宿。原先沈令承還時常在林氏的院子裡頭住,可這幾日以來,都在書房裡頭住著呢。老太太心疼兒子,難免就有些不喜孫女。
沈長樂當然也心疼爹爹,不過一想,又覺得挺好笑,畢竟她可沒想到沈錦小時候是這般性子。
「明個爹爹就要帶我去逛廟會了,祖母不是愛吃老韓東的琵琶鴨,我給祖母帶,」沈長樂抬起頭,認真地說。
老太太聽了,更覺得比喝了蜜汁還甜呢。她統共就生了兩個兒子,雖然都是孝順的,可到底不像閨女那般貼心。如今有了這個小孫女啊,倒是和她貼心貼肺的,處處都想著她,就連難得出門一會,都忘不了她。
「我的小乖乖可真懂事,那祖母就等著吃長樂的琵琶鴨,」老太太摟著她又笑了。
等第二日沈長樂要出門的時候,秦嬤嬤便趕了過來,給順姑姑塞了個荷包,說是老太太給姑娘,姑娘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買就是。不過外頭的東西,可不許給姑娘吃。
待秦嬤嬤交待了,沈長樂便被領著去坐馬車了。
等沈長樂一上車見大哥哥不在,立即便有些失望,還巴巴地問沈令承:「爹爹,大哥哥怎麼不去啊?」
「大哥哥今個隨著他先生去訪客去了,所以不能跟咱們一塊了,」沈如諳得意地說道,若是大哥在,這丫頭眼裡肯定又沒自己了。
沈長樂有些失望,沈令承將她抱在腿上,笑道:「咱們這就去看廟會了,長樂還不高興啊?」
一聽到這個話,沈長樂才露出一點笑容。
等出了府到了大街上,沈如諳就掀了帘子往外面瞧,沈長樂原先還忍著,可外頭的聲音越發地喧鬧。所以聽了沒一會,她心裡頭就直痒痒,也跟著爬到窗邊,朝外頭瞧著。這世上原來也可以這般熱鬧,天地之間並不是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天空。
廣平府與河北挨著,民風淳樸,街上人的人不少,也有很多女子。沈長樂知道小戶人家沒那麼多講究,所以姑娘家出門趕廟會也是常有的事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樣的規矩,也就是約束著她們這些所謂的貴女罷了。
這會天氣已經慡快多了,所以街邊的茶店門口,正賣著大碗茶。搭著白巾的跑堂,拿著壺嘴足有承認手臂那麼長的茶壺,抖著手腕,一碗接著一碗地倒水。沈長樂何曾見過這樣的景,看得眼珠子都不動了。
因到了街上,路面上人漸漸多了起來,馬車跑的速度也便慢了下來。街道兩邊的店鋪是一間挨著一間,有買綢緞的鋪子,也有賣胭脂水粉的,不過就數著酒樓最多。
沈長樂惦記著老韓東買琵琶鴨,所以沈令承命車夫先去老韓東。
等到了老韓東門口,車夫將馬車停了下來,沈如諳第一個沖了下去。沈長樂跟著也要下去,被沈令承一把抱住,帶著她下了馬車。這條路都是青磚大道,路上行人的衣裳也都更富貴些。老韓東門口站著七八個搭著白巾的跑堂,他們一下車,就有跑堂迎了上來。這些跑堂眼睛毒辣地很,一瞧這馬車的制式,就知道來了富貴人。
不過沈令承讓身邊的管事進去定了鴨子,一共定了八隻,畢竟家裡頭人口多,所以不單單只給老太太定了。
待沈福從裡面出來,鴨子已經訂好了。等回去的時候,過來拿就是了。
這會天還早,不過周圍已經熱鬧起來。廟會不是常有的,不過每次到這個時候,周圍村莊裡的百姓都會拿著自家織的布匹,以及雞蛋等東西,到城裡來換取油、鹽、線等東西。所以街上有不少人挑著擔子走過,裡面全是自家準備賣的東西。
等走到一間糕點鋪子,竹籠屜高高地累著,不斷冒著熱氣,旁邊已經排了不少人。此時糕點差不多要熟了,飄著的香氣,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
沈長樂聞著這香味,卻被沈如諳拉到一旁的糖人攤子。她瞧著那老漢的手捏著糖勺,在板上左右來回,當真跟作畫一樣。沈令承跟著過來,瞧他們喜歡,便笑道:「挑想要的拿。」
「我要這個。」
「我要這個。」
兄妹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沈如諳瞧上的是武松打虎,而沈長樂要的是嫦娥捧月。沈富趕緊掏了錢,兩個小孩子倒是盯著老漢的手,一眨不眨的,瞧地格外認真。
等兄妹兩人一路逛著,就逛到一間書局之中,沈如諳伸手拉了拉小姑娘的袖子。這會沈長樂正盯著對面的首飾鋪子瞧呢,被他這麼一拉,不耐道:「二哥哥做什麼?」
「你不是答應借我銀子的?」沈如諳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沈長樂轉頭,就瞧見旁邊是間賣筆墨紙硯的鋪子。
沈長樂斜了他一眼,「就是這間嗎?」
沈如諳點了點頭,兩人便進了鋪子。沈令承今個就是來陪這位小祖宗的,所以她想去哪兒,他只管跟著就是了。掌柜原本站在店鋪後面呢,就瞧見沈如諳進來,笑著打招呼道:「二少爺可是來買上回看好的那一套墨錠的?」
沈如諳回頭小心地瞧了他爹一眼,見沈令承背手在身後,臉上神色未變,便大著膽子問道:「那墨錠你可給我留著了?」
「既是二少爺開口,我豈敢不留,」掌柜也小心地打量了他身後的男子,瞧著三十左右,可這通身的貴氣可就不是一般人。他自然知道沈如諳是衛國公府上的二少爺,那今日和他來的,豈不是就是衛國公了?
掌柜的不敢確認,只覺得這位若是衛國公,那也未免太年輕英俊了些。
沈長樂素來也喜歡這些文雅之物,便趁著掌柜去拿墨錠的時候,在鋪子裡逛了起來。在架子上她瞧見一方筆洗,形狀是梅花妝,做的像個深口盤子,端的雅致有趣。她伸手指了指,身後的沈令承便伸手拿了遞給她,旁邊的店小二瞧著這麼個小娃娃捧著這麼易碎的東西,生怕她摔了,小心瞧著卻又不開口提醒。
就在此時,從店鋪外面走進來幾人,為首的人瞧著是一對父子。
待那父親看見沈令承後,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連忙上前說道:「潤方兄,原來你在這裡,我可算是找到了。」
沈令承回頭瞧見此人,先是一驚,隨後大喜,「銘山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從江南而來,路經廣平府,便想著過來拜訪你。誰知去你府上,便聽說你出門了,我也便帶著亭兒出來四處逛逛,」這人說道。
沈令承當真是大喜,沈長樂少見爹爹這般喜形於色,便知道此人肯定是爹爹的至交好友。沈令承立即將沈如諳叫了過來,對他們說道:「諳兒,長樂,這位是你們的葉伯父。」
沈長樂還拿著筆洗呢,就跟沈如諳一起請安。
而對面的男子笑了笑,也將身後的小男孩拉了過來,只聽他笑著說道:「蘭亭,這就是我時常同你說起的沈伯父。」
哐當,一聲清脆的響聲,沈長樂手中的筆洗掉在地上,摔地粉碎。
葉蘭亭……
這,這不就是她前世那個,騎馬失足摔死的未婚夫。
☆、第 17 章 揚州瘦馬
眾人被嚇了一跳,沈令承立即將她抱了起來,仔細看了看她的手掌,還好沒被瓷器劃破。而對面的小男孩,則是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這個玉雪可愛的小妹妹。話說,他家中雖然姐妹眾多,可是這般好看的小娃娃,卻是不曾見過呢。她的皮膚好白啊,就像是他天天喝得牛辱那般,嗯,眼睛也又大又亮。
葉蘭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可這個妹妹卻死死地盯著他。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妹妹,你沒事吧?」
「誰是你妹妹,你把我妹妹都嚇著了,」旁邊的沈如諳,一見他把長樂都嚇成這樣了,居然還敢叫她妹妹,當即便捏著拳頭,狠狠地說道。
葉蘭亭性子一向溫和,在家中又是嫡子,誰敢對他這般無理。所以遇到沈如諳這樣混世魔王性子的,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只是怕妹妹受傷而已。」
「哼,不需要你關心,」沈如諳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小子,居然就想搶他的妹妹,活膩歪了吧。
沈令承這會剛哄好閨女,就聽到沈如諳大呼小叫的,立即沉著臉教訓道:「諳兒,怎麼和弟弟說話呢?他也只是關心你妹妹,不許這般無禮。」
「算了,不過是小兒鬥嘴罷了,」葉銘山開口解圍道。
「長楓,咱們也許久未見了,不如你在我家中多住上幾日,咱們把酒言歡,」沈令承歡暢地笑道。
葉銘山點頭,二人說著就要離開。還是沈如諳著急說道:「爹爹,你可答應我們,今個能逛廟會的,這都還沒開始呢。」
沈令承見他說這話,立即就瞪眼過去,似乎在責怪他的不懂事。而沈如諳也是著急,可被抱在沈令承懷中的沈長樂,猶如傻了一般,只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呢。
「長樂,你倒是說句話啊,」沈如諳著急了,他知道若是自己說的話,爹爹肯定不會聽,可要是長樂開口,爹爹肯定不會不同意的。
此時沈長樂突然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葉蘭亭,她從未見過他,只知他是爹爹為自己定下的夫婿。乃是江南富陽葉家的長房嫡孫,他的祖父乃是今上帝師,父親是兩榜進士,他自己已是個舉人,只等著金榜題名,便來迎娶她。
葉家是江南耕讀世家,他是人人稱讚的未婚夫婿。曾經沈長樂也一邊繡著嫁妝,一邊期待著她的良人來迎娶她。可最後,她沒等到他,等到的卻是克夫的名頭。
今世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可隨後她突然愣住了,又或者前世她這時便已經見過了她呢。只是因為她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才沒記得這件事。一想到這裡,沈長樂不由握緊手掌。
不行,她不能再任由前世的事情再發生,不行。
「爹爹,我想要逛廟會,」沈長樂楚楚可憐地看著沈令承。
沈令承素來就是個偏心的,沈如諳說了這話,他不揍他已經是網開一面。而沈長樂這麼一說,他便覺得確實是對不起閨女,難得帶她出門來玩,沒想到舊友上門來拜訪。
他朝著葉銘山為難地笑了笑,這才說道:「長楓,不如咱們找一處茶樓,喝茶敘舊,讓他們三個小傢伙去廟會逛一逛。今日難得熱鬧,我這小女兒又是難得出門,所以還請海涵。」
「潤方,你這話便客氣了,本就是我不請自來。那咱們敘咱們的舊,讓他們三個也去逛一逛,」葉銘山自然是贊同。
於是沈令承將沈長樂摔碎的筆洗賠了,又給沈如諳買了他喜歡的那套墨錠,三個小傢伙便各懷心思地被領著去逛廟會了。
沈如諳自己沒花一兩銀子,便得了一套墨錠,自然是歡喜。所以連帶著看葉蘭亭都不是那麼地討厭了。不過他還是十分霸道地牽著沈長樂的手,警告性地說道:「這可是我妹妹,不許你隨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