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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5:14 作者: 楚晚意
    他傳信來說,未來他們就是一家人了,那這些錢理應他出,薑母氣得話都說不清,姜父只覺自己無用,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也不出門。

    姜姒倒是看開了,她推開了窗一臉漠然的看著院落中刺眼的紅,柔風卷著青草的香撲面而來,她早就想好了,她以這幅病弱之軀活了十幾年,早也不畏懼生死了,如若她真受了苦,便是赴了黃泉就行。

    .

    炮竹的聲音從長青街這頭響到了那頭,從沈府到姜府的這條路上掛滿了紅燈籠,站滿了迎親的人,沈晏衡駕馬走過的地方,灑了一地的銅錢,隨即就是呼聲一片,便是連皇室結婚都不見得有這樣的陣仗。

    這天是姜姒出嫁的日子。

    姜府上上下下幾乎沒有人臉上有笑容。

    小桃哭著給她梳了妝發,換了嫁衣,最後戴好了手鐲之後她就跪在姜姒腳邊,攬著姜姒纖細柔軟的腰哭得稀里嘩啦,她覺得上天好不公平,為什麼要這樣待她心善的小姐。

    姜姒紅著眼眶輕輕的揉了揉小桃的頭,然後說:「不要哭了,我此生就嫁一次,無論好壞,你都該祝福我的。」

    小桃哭聲更甚,姜姒今天穿的喜服是上京最有名的繡娘一針一線連夜做出來的,做工刺繡無處挑剔,頭上帶著一頂做工精緻的鳳冠,額心一抹金色花鈿,黛眉輕染,朱唇微點,面頰上的胭脂暈染了開,多了幾分媚色,眼底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今日是這上京最美的新娘子,可是卻不是最好命的新娘子。

    這時喜娘來說迎親的人到了門口了。

    小桃就一邊抽泣一邊將紅蓋頭往姜姒頭上蓋上去。

    姜姒冷冷的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點一點的被紅蓋頭蓋住了頭,到最後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紅,低下頭也只能看到自己的雙手。

    小桃扶著姜姒站了起來,姜姒養了些日子,精神也足了一些,走起路來腳下也沒有往日那麼輕飄了,只是沉重的還有那那顆心。

    到了大堂,沈晏衡已經穿著喜服在等她了,他今日也是特意打扮過的,紅色衣袍很是貼身,頭戴紅錦玉冠,金釵橫過,身量筆直高挑,他進來的時候依著稀碎的記憶,給二老行了晚輩拜見禮,動作極不標準,二老是雙雙黑了臉,旁人卻只看了笑話去。

    這會兒姜姒被扶著走了出來,姜父薑母二人也只能坐在主座上,強忍著心痛看著沈晏衡上前去接過了姜姒手裡的紅綢。

    二人拜別了父母,便要起身離開了,就在他們差最後一步就跨出門時,薑母再也繃不住,她大聲喊住了姜姒。

    「姒兒!」

    姜姒停住了腳,沈晏衡也跟著停下了步子,溫笑著看向了姜姒。

    他比誰都期待著看到蓋頭下的那個人。

    薑母小跑著來到了姜姒跟前,將姜姒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取了下來,然後將自己腕間的手鐲取了下來,最後慢慢的將它戴到了姜姒的手腕上,她臉上淚水縱橫,面色卻泛著青,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她滿眼不舍的看著姜姒,兩隻手輕輕的摩挲著姜姒細嫩的手。

    這手鐲是她出嫁時她的母親給她的。

    她想的是這手鐲要麼等姜姒嫁了她的如意郎君,要麼就是等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再給姜姒的,可世事難料,姜姒被一紙婚書牽絆住了。

    薑母仔細想了很久,說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兒出嫁,無論是不是如意的,該有的禮數不可少,她還是將鐲子給了自己的女兒。

    如姜父準備嫁妝的時候一樣,他想怎麼也是自己的女兒出嫁,對方既然給了十里紅妝,那姜府的禮數不能少,該有的嫁妝是一點沒有少。

    姜姒淚眼朦朧,任薑母輕輕的擁了她一下,然後她就聽見薑母小聲抽泣著走開了。

    沈晏衡輕輕的扯了扯手裡的紅綢,然後矮下身子對姜姒輕聲說:「娘子,走了。」

    姜姒眉睫垂下,因沈晏衡的這句「娘子」而惶恐,但她也不做什麼反應,只抬起腳就跨出了姜府。

    她瞧不見馬車在哪兒,便只能由著小桃扶著她走,但小桃總也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姜姒小心的踩上了馬凳,結果正要踏上馬車的時候,只覺一陣風吹來,她心神一個恍惚後,腳下一軟,便向後退了小半步,就要跌了下去。

    小桃嚇得一身冷汗,連忙要去扶住姜姒,結果卻晚了沈晏衡一步,沈晏衡已經橫手出去攔住了姜姒,他寬大的手掌扣住了姜姒纖細的腰肢,然後助她穩住了身子。

    姜姒只覺得扣住自己腰身的那隻手寬大無比,充滿了力量,而沈晏衡就在想,姜姒的腰怎麼瘦細成這樣。

    沈晏衡輕輕的俯在姜姒耳邊說:「娘子倒真是嬌弱,風一吹就要倒了,連這馬車都踩不穩當。」

    聲線清淡,也聽不出他是在諷刺還是戲謔,淡淡的冷松香氣馥郁,姜姒整個人都開始發燙。

    她雙手一緊,連忙穩好身子,「是姜姒失禮了。」

    沈晏衡這會兒不說話了,姜姒也不想和他僵持在這裡,她害怕屋裡的二老瞧出什麼,連忙向著馬車裡鑽了進去。

    沈晏衡家財萬貫,用來迎親的馬車也不知比尋常人家豪奢多少,姜姒只覺裡面寬敞無比,她低著頭只能看到腳下的路。

    姜姒試探著上前了兩步,看到了正中間的軟塌上鋪著一個紅色的軟墊,上面繡著金色的蝶,姜姒眸色摻了幾分異樣,然後慢慢的坐了上去,而她只覺這車如籠一樣,將她關在裡面,她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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