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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40:09 作者: 藍艾草
馮苑苦勸老父,反被馮天德扇了兩巴掌:「大米白飯養成了你這樣兒的白眼狼!」打完了人甩手而去。
馮苑倒頭大哭,內心委屈擔憂哭告無門。
半個月以後,馮天德在自家花園子裡喝醉,跌進了荷花池裡淹死了。
他一生在漕河上行走,哪知道最後居然是這種死法。
接到消息,馮苑整個人都傻了,只覺冷的厲害,上牙磕著下牙,不住打著寒顫。
侍候她的丫環去前院書房報訊,翁大成趕回臥房之後,見馮苑的目光都直了,將她摟在懷裡連連勸慰:「娘子別急……別傷心……岳父大人年紀大了,又不肯讓人侍候,那荷花池裡全是淤泥……唉,也怨下人的疏忽,等我們回去奔喪,必將家下僕人好生管教一番……」
馮苑的目光都是直的,像利刃一樣。在這樣的目光之下,翁大成簡直有被削骨刮肉之感,心頭髮虛,連目光也不敢與她對視。
馮苑的淚流的更凶了,若非最後的一絲清明強壓著心頭懼惡,恐怕當場便要爆發出來。
54
世間事,從來幾家歡樂幾家愁。
聶秦兩家在緊鑼密鼓的籌備喜事,馮家卻在換孝幔,搭靈堂辦喪事。
馮苑作為外嫁女,驚聞噩耗,由夫婿翁大成親自陪著回家奔喪。一進院門,便看到馮天德的親信馮堅一臉為難的在院子裡踱步。家中白燈籠高高掛起,來往僕人皆是熱孝在身,前院一片淒冷肅穆,因此後院女子的鶯泣燕啼便傳到了前院來。
「姑奶奶快勸勸太太吧,這時候賣人,委實不是好時機,讓旁人如何瞧馮家?」
馮天德後院裡姬妾甚多,花紅柳綠,滿園綻放.如今馮天德無故身亡,屍骨未寒,馮氏悲痛之餘,對這幫平日勾著丈夫的狐媚子們再不容情,當下叫了人牙子來,準備全部發賣。
馮堅深知馮氏與馮苑母女情深,當此機會,唯有馮苑能去勸解一二。
他這樣跟著一心一意跟著馮天德的親信,如今馮天德一朝亡故,偏偏未遣有後嗣可繼承家業,前途猶未可知,馮氏這番做法,讓他心實難安。
馮苑在亡父靈前點了香,默默流了會子淚,後院的鬧騰聲還在繼續,陸續有漕上罈子里的人前來祭奠馮天德,聽得這聲音,目中皆含了詫異相詢之色,馮苑只覺頭腦發沉,由小丫環扶著去後院開解氏。
馮家後院裡,馮氏在院裡一把羅圈椅上坐著,身後立著親信丫頭媽媽,腳下跪了一排素衣美人兒,粗粗看去,約有二三十個。
有那口舌伶俐的,梗著脖子犟嘴:「……太太這般作法,妾身不服!妾身也跟了老爺有好些年頭,如今竟連孝也不得守……太太便要將妾身等人發賣出去……太太就不怕老爺知道了死不瞑目麼?」
這侍妾原是馮天德從外面私窠子裡梳籠了帶回來的,床上功夫了得,雖然馮天德院裡外面有數不清的女人,但一月總有兩三回歇在她房裡,也算盛寵不絕,手頭也略有積蓄,若是馮氏放了她出去自立門戶,想來日子尚且過得。但馮氏今日卻是鐵了心要讓她們一文不帶,淨身賣出馮家門去,這些女子如何肯?
馮氏冷笑一聲,她身後一個積年的老媽媽厲聲喝道:「你不過婢妾之流,生死去留自有當家主母作主,哪裡輪得到你多嘴多舌?還不掌嘴?!」
早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去架住了那侍妾,左右開弓,竟將那侍妾姣好一張臉蛋給打成了豬頭,一嘴的米粒兒碎牙打下來好幾顆,可見用力之大。
馮苑原本是來後院勸馮氏的,可是瞧見她眉間那點狠戾及暢意,心頭大慟。她們母女處境,好日子原也沒幾天了,還不如由得馮氏性子,先拔了這些心頭刺,讓她鬆快幾日……
前院裡,弔唁的人陸續前來,有漕壇上的兄弟,清江浦與馮家有來往的各商家鹽商,便是連縣太爺卞策也派了差役前來送喪儀。
卞策背地裡未嘗不嘀咕:「這位馮壇主死的真是……極有特色啊……」聽說馮天德自小等於在水裡泡大,水性極佳,便是閉著眼睛在水裡睡覺也不見得能淹死,怎麼就掉進荷花池子裡淹死了呢?
但馮家無人前來報案,他也不能因一時好奇而派仵作前去驗屍。況漕壇上出了人命,若他們能夠內部和諧解決的,政府都採取袖手之姿。
他從京中帶來的幕僚湊趣笑道:「不知道這件事跟他的好女婿有無關係呢……」
卞策默然:「也不知道下一任壇主由誰來坐?」馮天德死了不要緊,他一屆地方父母官,清江浦這界面兒維穩最重要啊!無論誰坐,只要不是個生事的,不要在他任期內發生大規模械鬥流血事件,就算不錯了。
至於漕幫內訌,反正最後活下來能爬到那位子上的,都不是傻子,自不用他操心。
聶震聽得馮家辦喪事,冷冷一笑:「與虎謀皮,可不得被吞進虎口,吃的渣都不剩嘛!」這位馮壇主真是賠了女兒又折命。
自翁魚來過之後,他如今也算是與聶霖撕破了臉,靳以鵬與聶霖的人坐上壇主這位子,結果迥然不同。聽說聶霖帶著翁魚前往馮家弔唁,聶震也收拾妥當,帶著聶小肥前往馮家。
「說起來,我也是時候儘儘少幫主的義務了。」順便再湊湊熱鬧,與聶霖見見面「聯絡聯絡兄弟之情」神馬的……
聶小肥吞吞吐吐:「秦娘子……少奶奶聽說陪著靳公子去馮家弔唁了……」偷窺聶震臉色,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的笑臉淡了下去,近似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