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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頁

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我是雷司令的紅顏知己,跟他睡過一百多覺,最近聽說他老婆死了,特意從天津過來找他,想問問他能不能把我扶正。」

    軍官上下的看她:「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滿山紅正色答道:「男的。」

    軍官後退一步:「我操!」

    軍官感覺滿山紅這人瘋瘋癲癲,說的話是一句都不可信。可是她細皮嫩肉的,穿戴得又好,也像是個有點來歷的人。思來想去的,他把她引進了門內的一間會客室里,說道:「你先等著吧,等到司令醒了,我再給你通報一聲。」

    滿山紅放下皮箱,坐下來捶了捶腿:「行,給我倒碗水,媽的我渴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待客之道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雷一鳴醒了。

    其實他本來也不能算是真的睡,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他的狀態介於養神與昏睡之間。幾天前,他又吐了一次血,並且除了吐血之外,還添了新的花樣,天天下午都要發一陣子低燒。低燒並沒有給他增添額外的痛苦,但是他當然也決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是又病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告訴張嘉田,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大好,張嘉田縱然是個被他掌握住了的傻小子,死心塌地的對他好,可他也不能撒嬌似的,一有事就找嘉田。況且找了嘉田又能怎麼樣?張嘉田早就說過讓他回家休養身體去,可是他能聽嗎?

    所以他決定暫時順其自然,等到打完仗了,或者是等到撐不住了,再說。

    此刻他躺在床上,聽一名副官在自己耳邊嘁嘁喳喳的做匯報。等到副官把一席話說完了,他問道:「她有沒有說,見了我要幹什麼?」

    副官答道:「他就說要讓您把他扶正----」

    「那是扯淡。除了這個,別的呢?她就一句正經話都沒有?」

    「沒了。」

    雷一鳴閉了眼睛,要睡似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我就見見她吧!」

    滿山紅在會客室里喝了一壺茶,吃了兩碟子點心。直到那副官進來召喚她了,她才一邊拍著身上的點心渣子,一邊起身拎起皮箱,隨著那副官向內走過了兩進院子,進了雷一鳴的

    臥室。

    她這一路都是走得輕快,嘴角噙著一點戲謔的壞笑,然而在進了臥室之後,她看著床上的雷一鳴,那點笑意----因為驚訝----竟是消失了一瞬。

    臥室寬敞潔淨,窗戶半開著,淺色窗簾半垂著,有種窗明几淨的瀟慡。雷一鳴在大床上半躺半坐,兩鬢剃得很短,那個一貫是油黑鋥亮一絲不亂的腦袋,如今夾著絲絲白髮,已經褪成了灰色。扭過頭望著門口的滿山紅,他坐得很端正,從腰往下蓋了一條薄毯子,毯子下面的兩條腿,也是擺的整整齊齊。

    滿山紅覺得,他不像他了。

    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她大模大樣的走到了床前,一彎腰放下了皮箱:「好傢夥,你是真能睡,讓我等了好幾個鐘頭!」

    副官關門退了出去,房內一時間沒了別人。雷一鳴看著滿山紅,問道:「是嘉田讓你來的?」

    滿山紅轉身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之後對著雷一鳴一點頭:「對!」

    「他有事對我說?」

    「有。」

    「那你說吧。」

    滿山紅笑了:「不想說。」

    然後出乎她的意料,雷一鳴並沒有追問,而是換了話題:「嘉田還好?」

    「他好著呢!」她大喇喇的回答:「天天閒著,家裡外頭一點愁事沒有,他有什麼不好的。」

    雷一鳴點了點頭,又上下打量了滿山紅。此刻他非常的虛弱慵懶,情緒都無力再起伏,所以反倒有了沉靜鎮定的心思,去看一看面前的她

    。她有著緋紅的鵝蛋臉,偏於瘦的一方面,所以面頰並不軟綿綿的圓,也有輪廓,眉眼有點劍眉星目的意思,鼻樑高而直,和她輪廓清晰的面孔很相配,和她窄窄的身條也很相配。

    雷一鳴的目光划過她烏黑的短髮,划過她柔軟的嘴唇,划過她端正的肩膀與薄薄的腰身。最後,他忽然問她:「你今年多大了?」

    滿山紅迎著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十九啦!」

    雷一鳴也微微的一笑:「你打扮成小子的模樣,瞧著更小了,像個半大的孩子。」

    「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雷一鳴扭頭咳嗽了一聲,然後轉向了她,微微的有點喘:「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的年輕。如果有誰能把我變回你這個歲數,那無論他開出什麼條件來,我都願意接受。」

    「你還沒有那麼老吧?」

    雷一鳴聽了這話,倒是向她湊了湊,正色問道:「是麼?」

    滿山紅不以為然的一聳肩膀:「聽你剛才那句話,我還以為你已經七老八十了。」

    雷一鳴向後靠了回去,額頭上亮晶晶的,是不知何時滲出了一層虛汗:「我比你大二十歲,你十九,我三十九。我當初想過,要在三十九歲這年,做一次四十整壽。現在看這個局勢,兵荒馬亂的,一刻太平都沒有,怕是做不成了。」

    說完這話,他從枕頭底下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同時依然是有些喘。伸手掀開了身上的薄毯子,他坐直

    了身體向下伸腿:「我在這屋子裡透不過氣,得出去走走。」

    滿山紅回頭看了看窗戶,見那半垂的窗簾正隨了輕風緩緩的飄,這屋子要是還不透氣的話,那就只好睡到野地里去了。這時雷一鳴已經趿拉著拖鞋站了起來,起身之後他定了定神,然後並沒有出門去,而是直奔了窗戶。將窗扇徹底的推了開,他探身向外,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

    滿山紅走到了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思索了片刻,然後抬手一拍他的屁股:「哎,你在天津的時候,怎麼不敢見我啊?有張嘉田在那兒,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雷一鳴回頭看看她,沒說話,繼續探身向外,吹那涼風。而滿山紅看他裝聾作啞,就在他那屁股肉多的地方掐了一把:「問你話呢!別裝傻啊!」

    雷一鳴疼得一扭:「別鬧。」

    「我來就是為了鬧你的,不鬧我來幹嘛?」

    雷一鳴扶著窗台直起了身:「掐也白掐,我和你鬧不動了。」

    滿山紅向他下腹彈了一指頭:「不行了?」

    雷一鳴笑了一聲,轉身走向了大床:「不行了。」

    然後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問道:「說說吧,嘉田到底讓你找我幹什麼。」

    滿山紅跟到他面前,背著手笑道:「告訴你也成,可你今晚兒得請我吃頓好的。」

    「你是客人,我當然要招待。」

    「你得陪我。」

    「我是主人,自然陪你。」

    「陪吃不行,還得陪睡。」

    雷一鳴皺

    著眉頭笑了:「行,我身體再壞,睡覺總是能的。到了夜裡,你不讓我睡,我也要睡。」

    滿山紅打了個響指,然後轉身拎來皮箱往雷一鳴面前一放,又從馬甲內袋中翻出一枚小鑰匙,打開了皮箱上的暗鎖。

    箱子打開來,她蹲下去,先把張嘉田的親筆信找出來遞給了雷一鳴,又告訴他道:「這箱子裡的藥你隨便吃,都是補藥,吃了只有好沒有壞。」

    雷一鳴彎下腰去,伸手拿起幾瓶藥看了看,臉上有了笑意----他方才也對著滿山紅笑過幾次,可那幾次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次笑得真誠。他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錯,張嘉田頂得上他一個孝子賢孫。經了幾次教訓過後,他發現自己單有錢是不夠的,還得有人。張嘉田就是他的人。

    補藥還沒進他的肚子,可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一些力量。把藥瓶放回箱子裡,他抬腿坐回到了大床上,靠著枕頭開始讀信。

    信不長,字又大,他幾眼就看完了。原本這幾天,他因為身體狀況與日俱壞,心境是很悲涼的,可是讀完了這一封信後,他自覺著是受了關懷與愛,心滿意足,竟是迅速振奮了起來。在這麼短的一封信里,張嘉田還能擠出字來,勸他告老還鄉,回家休養。雷一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只是他不懂自己的心思。

    他的心思是複雜多變的,百轉千回、環環相扣,時常會繁亂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

    明。葉春好能懂他,張嘉田不能,因為張嘉田做人做事都是粗枝大葉,理解不了他那細密幽深的精神世界。

    張嘉田不是他的知音,他因此深感慶幸----萬幸啊,張嘉田不懂他。

    抬手把滿頭短髮向後一捋,他仰起頭做了一番思考,隨即下了床,圍著滿山紅踱了幾圈,然後用手中的信箋一打她的肩膀:「一路趕來,辛苦你了。」

    雷一鳴說到做到,晚上當真是在司令部里擺了豐盛酒席,專招待滿山紅一人。

    滿山紅毫不客氣,坐在席上大吃二喝,只是不見肚腹隆起,也不知道那些飯菜都被她吃到了哪裡去。最後心滿意足的拿起餐巾抹抹嘴,當著旁邊當差的副官和勤務兵,她問雷一鳴:「吃飽了,接下來幹什麼?」

    雷一鳴答道:「聽你的。」

    滿山紅向他一揚眉毛:「睡覺去?」

    雷一鳴站了起來:「好,睡覺去。」

    滿山紅當初和雷一鳴睡了一覺,感覺不錯,還想睡第二覺,哪知道這雷一鳴是個魔鬼一樣的人物,一覺過後,就對她開了殺戒,這第二覺,也就始終是沒能睡成。

    雷一鳴並未對她留情,她也未見得愛上了雷一鳴,可她這人與眾不同,素來是想要怎樣便要怎樣。她存了這「第二覺」的心思,便非要如願以償不可。如今雷一鳴洗漱更衣,上床躺了,留了一半的地方給她。她糙糙的收拾了一番,一掀毯子也上了床。

    上床之後,她

    上下顛了顛,感覺這彈簧床墊挺舒服。轉身從後方抱住了雷一鳴,她說道:「你這張床,有點像我家裡的床,都夠軟的。」

    雷一鳴閉了眼睛:「睡吧。」

    「好啊,來吧!」

    「來不動了,睡吧。」

    滿山紅出了手,往他腿間掏了一把,掏得他翻身一躲。而滿山紅收回了手:「真不行啦?」

    雷一鳴重新背對了她:「等我把那一箱子藥吃了,或許能行,也未可知。」然後他把毯子向上拉了拉:「躺下睡吧,我已經陪你睡了,你還鬧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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