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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葉春好嘆了口氣:「日久見人心,我若不是和他做了三年夫妻,也看不透他的本質。」
葉文健不問了,伸手輕輕去摸姐姐的肚皮:「姐,你肚裡的孩子,是叫我舅舅嗎?」
「是呀!」
「我也能當舅舅啊?」
葉春好笑了:「你是個小舅舅嘛!」
然後她又欠身摸了摸他的光腦袋:「瘦成一隻小猴兒了。先養一養,養胖一點了,再送你上學校念書去,這麼大的男孩子,荒在家裡可不成。」
葉文健低頭摸著身下的真絲床單,又抬頭看看他姐姐白皙潔淨的面龐,然後倒頭躺了下去,躺到了葉春好旁邊:「姐,我現在好像在做夢似的。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見你了呢。」
葉春好看著他,向他笑了笑----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比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還親。她對他有感情,對腹中那條小生命卻是雖有憐惜、更有厭憎。
葉文健在這幢小樓里住了下來。
他一天三頓狼吞虎咽的吃,吃得胳膊腿兒有了肉,穿著短衫短褲走出去,不會再把誰嚇一跳,胳膊腿兒也都是勻勻
稱稱的修長,和他姐姐的身材是一個款式。葉春好活得百無聊賴,如今正好讓小枝買了課本回來,每天上午教他兩個小時。
上午他讀書寫字,下午她就不管他了,由著他在這府里亂跑----十三歲的男孩子,哪能總關在屋子裡?葉春好把「亂跑」當成了一種體育訓練,他曬黑了或者摔幾跤,她也不管他。偶爾她也囑咐他:「要玩就在這裡家裡玩,不許你翻牆到外面,走迷了路,我可沒地方找你去!」
葉文健答道:「我沒往外跑,我就在後花園裡玩來著!蘇餅在空地上攔了一道網,下午有空兒就來陪我打網球。」
「不許給別人起外號----蘇餅是誰?」
「是姐夫的衛隊長,他叫蘇秉君。」
葉春好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只道:「那也不許叫人家蘇餅,不禮貌。」
「他沒生氣,他讓我叫他蘇餅。」
葉春好這回直接瞪了他一眼,一眼就把他瞪老實了。她有心去瞧瞧那蘇餅是何方神聖,可是這些天外面熱得像下火了一樣,一到下午,樹葉都曬得打了捲兒,只有葉文健這樣的淘氣小子才能頂著熱浪出去玩,所以她只想了一想,也就作罷了。
如此又過了幾天,倒是連著下了幾場大雨,澆得那熱浪暫時退了些許。這日下午,葉春好午睡醒來,見外面是個多雲的天氣,並不酷熱,便起身叫來了小枝,說道:「我們到後花園裡逛逛去,看看和
小文打網球的那個蘇餅,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枝天天守在這樓里,寸步不離葉春好,也覺得怪憋悶的,所以一聽這話,立刻帶了手帕陽傘,扶著她走了出去。小樓距離後花園很近,中間只隔了一道月亮門,葉春好溜達著走了過去,結果在她剛剛望到那片空地時,她猛的收住了腳步。
空地上確實是東一根西一根的立了杆子,兩名勤務兵正在往那杆子上掛網,而在空地一角站著幾個人,為首兩人一高一矮,矮的那個穿著短衣短褲,正是葉文健;高的那個穿著一身白色運動衣,戴著一副墨鏡,則是雷一鳴。葉文健回頭對著身後一名拎著網球拍的青年說了句什麼,然後笑眯眯的向旁挪了一步,拉住了雷一鳴的手。
這時白雪峰從那群人的身後閃了出來,指揮勤務兵抬來了一副沙灘桌椅。雷一鳴坐了下來,一扯葉文健的手,把他拽到了懷裡。葉文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回頭又去對那拿著網球拍的青年說笑起來,不必去聽他們之間那說笑的內容,單看在場眾人那殷勤的神情態度,就可知葉文健在這裡正享受著少爺的待遇。
葉春好看到這裡,不看了,轉身走回了小樓里,心裡先是恨弟弟心裡沒數,真是該罵該打,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能罵不能打----弟弟比自己小了十歲,本來就是個孩子啊!這麼點的孩子就要讓他心裡「有數」,那
等他到了自己這般年紀,是不是就該活成完人了?
蹙著眉頭坐在房內,她一時間沒了主意。既是沒能想出對策來,她便按兵不動,晚上見了葉文健,她只做不知,也不多問。
如此又過了幾日,葉春好發現,弟弟上午也坐不住了。
「姐。」他坐在書桌前,回頭對她說話:「今天是禮拜天,放我一天假吧。」
葉春好答道:「呸!你一天要玩大半天,還想休禮拜?你再不好好的把功課補上,明年秋天怎麼去考中學?」
葉文健低下了頭,握著筆繼續看書,看了一會兒,他又回了頭:「姐,我告訴你一件事。」
葉春好向他抬了頭。
他有點怯,聲音低了些許:「我下午出去玩,有時候會遇到姐夫……姐夫好像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他總向我問起你,還總說你的好話呢。」
葉春好笑了一下:「他那人的好話不值錢,張口就來,說過就算。只有你這樣的小孩子,才把他的話當真。」然後她正了正臉色:「小文,姐姐告訴你,你姐夫待你好,是為了籠絡你。他知道只要把你籠絡住了,我為了你,就不能和他離婚。」
葉文健沒說話,心想縱然是這樣,那也還是說明姐夫喜歡你呀!
葉春好還有話要講,但又不知道怎樣措辭,才能把這話一直講到弟弟的心裡去。否則話說三遍淡如水,他到時聽得滿不在乎,自己反倒要變得被動了。
於是她思索著
沒再言語,而葉文健寫完了一篇生字,放下鋼筆轉過身,正對著姐姐,小聲說道:「姐,還有一件事……」
葉春好記得弟弟原來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這時瞧了他這個怯生生的樣子,那語氣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還有什麼事?說吧。」
「姐夫昨天說,今天下午要帶我出去兜風。我答應了。」他抬起頭看葉春好:「姐,我能去嗎?」
說完這話,他重新低了頭,撅了嘴小聲咕噥:「我想去……可以坐汽車呢……」
葉家只是一戶殷實的商家,能保證兒子衣食無憂,可決不能夠讓兒子有汽車坐。葉春好也明白葉文健此刻的心情,故而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那你就去吧,可是明天不許再和他見面了。想見那個人的時候,你就在心裡想想,他和姐姐,哪個更重要?姐姐不許你去見他,你肯不肯聽姐姐的話?」
葉文健當即點了頭,一邊點頭,一邊抿嘴笑了,又張開雙臂要去抱葉春好。葉春好讓他抱了一下,隨即推開了他:「這麼大的個子了,還總想讓大人抱你呀?」她伸手在他臉上颳了一下:「不害羞,都是小伙子了,往後不許和別人這麼拉拉扯扯的,想要拉扯,等你再過個十年八年、討了媳婦再說吧!」
葉文健怔了怔,隨即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轉過身繼續去看書----在過去的三年裡,他活得像只野貓野狗,已經無所謂成長,
靈魂就停留在了十歲那一年。
他確實是還以為自己是個小孩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愉快半日游
葉文健寫完了三篇生字,做了十道數學題,然後起身伸懶腰,吃水果,吃午飯。吃過午飯了,他漱口擦臉,然後走到葉春好面前:「姐,我出去啦。」
葉春好答道:「去吧,早早的回來。」
他乖乖的一點頭,轉身出了門。出門走出了一段路,他一拐彎,自覺著已經拐出了姐姐的視野,立刻變了步態,從穩穩噹噹的邁步走,變成了連蹦帶跳的小跑----姐姐當然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可是也總管他,總說他,讓他不敢任性,現在終於又到了他自由的時候,他一想到姐夫在等著自己過去,就樂得心花怒放。
雷一鳴並沒有食言,果然帶著他坐上汽車,城內城外的兜了一大圈。這一圈兜完之後,他心滿意足,打算跟著姐夫回家去,哪知道汽車沿著大街一路向前行駛,並沒有把他載回雷府。他莫名其妙的回了頭往後望,目光透過車窗玻璃,他看到了後方那長長一溜的汽車隊伍----都是跟著他姐夫的,姐夫真厲害、真氣派!
然後他回過了頭:「姐夫,咱們不回家嗎?」
雷一鳴向他笑道:「天還大亮著呢,回去沒意思,姐夫帶你再多玩一會兒。」
這話剛說完,汽車已經拐進一條大胡同里,緩緩停下了。外面的士兵把汽車門打了開,葉文健糊裡糊塗的被雷一鳴拽了出去,又糊裡糊塗的跟著他進了面前這兩扇大門裡。
大門內是個花紅柳綠
的熱鬧世界,他下意識的又抓住了雷一鳴的手,緊緊的靠著他走,因為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他忽然害怕姐夫會把自己丟在這裡,而姐姐等不到他回家,也找不到這裡來。
「這個地方,」雷一鳴忽然開了口:「是姐夫的俱樂部,往後你可以隨時過來玩。」
葉文健拉著他的手,拉得滿手是汗。周圍都是花木,花木掩映著東一處西一處的房子院子,景致是不錯的,然而還不足以讓他想要特地的過來玩。懵懵懂懂的跟著雷一鳴繼續向內深入,最後他們進入了一座洋樓。樓內金碧輝煌的,讓他怯生生的不敢抬頭。穿著網球鞋的兩隻腳踏上了樓內的厚地毯,他也覺得自己是走一步陷一步,越往內走,陷得越深。
很緊張的,他上到三樓,跟著雷一鳴進了球房。
雷一鳴教他打撞球,他趴在案子上,就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而且自己縱是笨手笨腳打得不好了,姐夫也不會責備自己。打得累了,他放下球桿,只要扭頭對著一旁的勤務兵說一聲「渴了」,小勤務兵就會跑出去,給他端回冰鎮汽水來。
冰鎮汽水,他一次能喝十瓶,從來就沒有喝夠過,可原來他的姐姐父母都不許他往夠里喝,仿佛汽水有毒,一次就只能喝一瓶。這回他喝了一瓶,又要了兩瓶,咕咚咕咚的也全喝了,喝完之後,他偷著看了看姐夫----姐夫完全沒有要批評他的意思。
如此過了片刻,雷一鳴累了,走到角落的桌椅處坐了下來。葉文健下意識的跟著他走了過去,結果剛走到了他身邊,就被他一把拽到了大腿上。雷一鳴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摟著他的腰,歪著腦袋對他笑眯眯:「小東西,讓你在你姐姐面前給我說好話,你說了沒有?」
雷一鳴這樣摟著他抱著他,對他一口一個「小東西」,讓他感覺得自己是個很受寵的小孩子----這種感覺甜蜜幸福,真是太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