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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頁

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她挺納悶,懷疑小枝是買錯了藥,又因為月事還是不來,所以她著了急,催促小枝出去再買一副厲害些的藥回來。小枝被她催得也沒了主意,又見春節將至,街上的鋪子接二連三都關了門,便慌慌的跑去藥鋪,又買回了一副藥。這回她沒要那效力溫和

    的小藥丸子,直接讓夥計抓了藥材包成一包,預備回來熬出了湯汁給葉春好喝。哪知她帶著這一包藥剛回了大帥府,便迎面見了白雪峰。

    白雪峰一見了她,便忍不住要上來和她搭幾句話:「小枝!幹嘛去了?」

    她給了他一個微笑:「也沒幹嘛,太太這幾天腸胃不舒服,像是有點兒積食似的,我就出去買了一副藥回來。」

    說這話時,她的態度非常自然,因為那藥包上沒有字跡標籤,除非白雪峰把它打開了檢查,否則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白雪峰聽了這話,也笑了:「好丫頭,真勤快,天這麼冷還往外跑。以後太太哪裡不舒服了,你直接來告訴我就行,我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小枝笑了笑,不再多言,低頭繼續向前走去。白雪峰停在原地想了想,靈機一動,卻是轉身跑回樓內,走到了雷一鳴面前。

    雷一鳴在家裡躲了一個來月,臉上那四道血痂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瞧著基本恢復了原樣。白雪峰見他此刻挺清閒,便陪笑說道:「大帥。」

    雷一鳴枕著雙手,躺在床上,聽了他的聲音,便轉動眼珠掃了他一眼,又「嗯」了一聲。

    白雪峰繼續說道:「我剛過去瞧了太太。」

    雷一鳴這回盯住了他。

    他笑道:「我看太太的精氣神是越來越好了,這兩天她的腸胃有點不舒服,還知道自己保養身體,讓丫頭出去買了藥吃。」

    「讓貝爾納過去

    給她瞧瞧,別讓她胡吃藥。」

    「貝爾納醫生上個禮拜去上海了,總得過了春節才能回來。要不然,我讓郎大夫過來?」

    雷一鳴點了點頭:「也行。」

    緊接著,他又問道:「太太胖了一點沒有?」

    白雪峰陪著笑一搖頭:「沒有。」

    雷一鳴不說話了。白雪峰摸透了他大部分的心事,這時便悄悄退下,很積極的打電話叫來了郎大夫----他這些天「揣摩聖意」,知道自己越是關懷太太,就越是正中了大帥的心思,所以一聽葉春好身體不舒服,他撒歡似的忙碌起來,不出片刻的工夫,就在雷府門口迎來了郎大夫。

    郎大夫也是京城有名的中醫,他跟著白雪峰來到葉春好面前時,小枝正在想法子去熬那一包藥。猛的見白雪峰帶著個長鬍子老頭兒進了來,她嚇了一跳,慌忙把那包藥藏了個嚴實。而白雪峰對著葉春好笑道:「聽說太太這兩天不舒服,大帥特地讓我帶郎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葉春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沒事,我很好,不勞郎大夫瞧了。」

    白雪峰看出葉春好不同於瑪麗馮,也許會把太太的位子穩坐下去,故而對她是特別的殷勤:「這也沒什麼,郎大夫來都來了,給您瞧瞧也累不著。」

    葉春好看了小枝一眼,一時間沒了法子,只得坐了下來,把手伸出去讓郎大夫為自己號了號脈。忽然間的,她有些後悔----憑她現在的狀況,她方才明明可以強硬起來,裝瘋賣傻的把郎大夫和白雪峰全趕出去。

    然而未等她這個念頭消失,郎大夫號脈完畢,已經向她拱手抱拳,笑出了一臉皺紋:「太太,恭喜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談判

    白雪峰帶著郎大夫,幾乎是一陣風一樣刮到了雷一鳴面前。雷一鳴正悶坐在小客廳里抽菸想心事,冷不防的見他拽著個老頭子跑了過來,便是莫名其妙,抬眼看著他不言語。

    白雪峰連凍帶跑,搞得面紅耳赤,然而滿臉都是笑意:「大帥,我帶著郎大夫,過來給您道喜來了。」

    雷一鳴看著他,一邊看,一邊把菸捲送到口中,沒滋沒味的又吸了一口。白雪峰瞧出了他的驚疑,便轉身對著郎大夫一點頭:「老先生,請您親自對我們大帥講吧!」

    郎大夫開了口,也是含著笑容:「大帥,尊夫人是喜脈,並非有恙。您看,這可不是一樁大喜事麼?」

    雷一鳴看著郎大夫,足足看了片刻,直到那菸捲一路向上燒到了他的手,他才猛一哆嗦丟了菸頭,清醒過來:「太太有喜了?」

    郎大夫一點頭:「是的。」

    「她……懷小孩子了?」

    郎大夫繼續點頭:「是的。」

    雷一鳴一躍而起,活魚似的向上直躥了老高。落地之後他連外衣都不穿,拔腳就要往外跑。白雪峰見勢不對,慌忙抓住了他的一條手臂:「大帥且慢,穿了衣服再出門。」而雷一鳴回過頭,又是不耐煩,又是笑:「那你倒是把衣服給我拿來呀!」然後他忙裡偷閒的又對郎大夫拱了拱手:「老先生,多謝多謝!你不要走,回頭我還有事向你討教!」

    郎大夫在雷家也出入好幾年了,第

    一次成了雷大帥口中的「老先生」,也有一點受寵若驚。而雷一鳴這時披上了白雪峰送過來的大衣,已經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白雪峰見狀,只得也追出了門。

    雷一鳴一路跑去了葉春好的小樓里。

    他過來時,葉春好正坐在樓上的臥室里發呆----怕什麼來什麼,而且還不是偷偷的來。她一時間沒了主意,腦子裡也空空蕩蕩的,就只剩了個慌。忽然聽見有咚咚咚的腳步聲傳過來,她一抬頭,就見雷一鳴進了門。

    自從過了那一夜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她就覺得自己毛髮皆聳,脖子臉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看著他大步流星的逼近自己了,她開了口,發出的聲音粗啞狂暴,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聽見自己低吼道:「滾!」

    她的聲音不由她做主了,她的手腳也不由她做主了。她回身抓起了個什麼東西狠擲向了他,東西扔出去之後,她才看清那是個枕頭。枕頭打到了他的臉,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可單是停下還不夠,她不能和他同處一室,他不是她的愛人和丈夫了,他是個冰冷沉重的魔鬼,她一見了他,便要發狂。回身又從床上抓起了什麼東西丟向他,她忽見床旁桌上放著一盤子點心,便撲過去把盤子拿起來往桌沿上一磕,在嘩啦啦的瓷器破碎聲中,她捏著一枚有尖角的瓷片,氣喘吁吁的對準了他:

    「滾出去!你若還是個人,就給我滾出去!否則要麼你死,要麼我死!」

    然後她見雷一鳴張了張嘴,仿佛是要說話,可終究還是一言未發,向後連退幾步,退到了門外。

    隔著一道門檻,他開了口:「你別怕,我不進去就是了。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我一直也沒有顏面過來見你。可方才我聽說你有了喜,這就讓我不能不來了……」他抬手扶了一側門框,意意思思的向內探頭,見葉春好依舊捏著那塊瓷片子,他便回了頭,對著身後的白雪峰等人說道:「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和太太說。」

    白雪峰連忙拉著小枝和一個老媽子下了樓,這回二樓沒了別人,雷一鳴站在門口,垂了頭說道:「春好,我要怎麼樣,你才能消氣?你說吧,哪怕是要我半條命去,我也給。」

    然後,他試探著向內邁了一步,從門外走到了門內。抬眼望向葉春好,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像承受不住她那目光似的,又低下了頭。

    他是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他本來對她就已經是含羞帶愧的抬不起頭了,如今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越發的有求於她、怕了她。

    這時,葉春好開了口:「我要和你離婚!」

    雷一鳴抬了頭,臉上有了一點哭相:「春好,我們已經有孩子了,怎麼還能再提離婚的話?」

    葉春好猛的提高了聲音:「這孩子不是好來的!我不要這樣的孽種!」

    她手裡

    依然捏著那塊瓷片子,手哆嗦著,方才平靜了些許的聲音,這時又恢復了嘶啞悽厲。雷一鳴猛的抬了頭,像是被她這一句話震住了。

    默然片刻之後,他重新垂下了頭,有氣無力的哀求:「春好,求你饒我這一次,我知道錯了,往後我一定改。我這麼大的年紀了,好容易又有了個孩子,我求你好好的把它生下來,只要把孩子生下來了,你想怎麼樣都行。你討厭我,也沒關係,你說你想到哪裡住,我就讓你去哪裡住,我不到你眼前去礙你的眼。」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中也有了哭腔:「我保證,我發誓,到時候我會給你絕對的自由,你只要為我保留一個雷太太的名分就好。」

    然後他對著葉春好彎下了腰:「春好,我求你了,我向你道歉,我給你鞠躬。」

    他保持住了躬身低頭的姿態,葉春好不出聲,他便不直身。房內一時寂靜下來,葉春好原本是呼呼喘息著的,這時那呼吸漸漸平順下來,她那捏著瓷片子的手,也漸漸穩了住。雙眼盯著雷一鳴的後腦勺,她做了一番思考,末了說道:「你這人出爾反爾,我不信你。」

    雷一鳴依然躬身彎腰,只抬起了頭:「那我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我發毒誓?」

    葉春好直接冷笑了一聲。

    他六神無主的改了口:「那我寫字據,寫保證書,你讓我寫什麼我就寫什麼。」

    葉春好冷著臉說道:「那

    你寫吧!」

    他連忙轉身去找紙筆,然而彎腰太久了,他竟然不能如願的直起身。踉蹌一步扶了牆,他下意識的回頭又去看葉春好,一邊看,他一邊點頭哈腰的陪了個笑。葉春好第一次見識他這種諂媚的姿態,忽然感覺這人得意的時候能有多高傲,落魄的時候就能有多下賤。

    他縱然是暴君,也不是剛強有骨氣的暴君,她又一次瞎了眼!

    雷一鳴寫出了一份保證書,在下面簽了名字,然後把它折好,輕輕的放到了葉春好身邊的桌子上。葉春好把它展開來讀了一遍,其實心中連上面的一筆一划都不相信,但是當下她走投無路,無可選擇,能要到這樣一封字據,也是好的。將來有朝一日,若是雷一鳴翻臉不認帳,那麼她至少可以把這紙字據送去租界報館裡----家庭鬧劇的新聞永遠最惹人注目,總有外國的報館不怕他這中國的將軍,會願意把它刊登出來的。

    只要她把事情鬧得足夠大,便不會再次無聲無息的淪為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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