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你胡說----」
葉春好伸手一拍他的腿,大姐姐拍小弟弟似的,很溫柔,很有耐心:「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我們結婚已有兩年了,這兩年來,恩愛的時候少,怨恨的時候多,並不算是幸福的婚姻。況且在這期間裡,你曾經納了一個妾,我也放走了你的眼中釘,這兩樁事情,已經成了你我心中的芥蒂,將來無論什麼時候提起來,都是不痛快的。我們本是自由戀愛而結的婚,婚姻的基礎便是愛情,如今這基礎已經沒了,我們又何必勉強維繫在一起呢?」
雷一鳴怔怔的看著她:「基礎……還有啊!我愛你,我只是脾氣壞,以後我會改……」他把話說得斷斷續續,有了失魂落魄的意思:「我早就想來了,我是上了戰場……回來之後我病了,我差一點病死了……我沒有不愛你,我愛你……」
葉春好正色答道:「宇霆,真愛一個人的話,是不會由著性子對她耍脾氣的,更不會為了自己出氣解恨,由著性子摧殘折磨她。」
然後她略一停頓,垂頭移開了目光:「抱歉,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若是還念著舊情,就請和平的放了我吧。」
雷一
鳴猛然站了起來:「你不要說了!我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險些就沒有性命過來見你,你不但不關心我的健康,反倒說要和我離婚!你到底----你到底還有沒有心肝?」
葉春好也站了起來:「宇霆,你看,你就是這樣的脾氣,改不了的。我並無意要批評你,只不過你我性格不合,你這樣的脾氣,我忍受不了,你所需要的太太,也不是我這樣的人。與其如此,不如撒手,互相只以朋友相待,客客氣氣的,不是更好嗎?否則只是這樣一味的吵打下去,鬧得雙方醜態畢露,也辜負了當初你我的那一段愛情,是不是?」
雷一鳴大吼一聲:「你不要說了!」
葉春好果然不說了。房中瞬間寂靜下來,她不著急,讓雷一鳴自己去想----不能只讓她一個人想,現在也該輪到他了。
離婚是最好的結果,退一步的話,被他休了也沒關係。最壞的結果,則是偷偷逃出去。不到最後關頭,她不會逃,因為她不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舊式女子,她離了雷家之後,還想回到社會上,以她葉春好的名字再做一番事業呢!
在這個社會上,她已經是個有些名望的女子,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捨得隱姓埋名。離婚也許會是一場拉鋸戰,但她也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橫豎她不像瑪麗馮那樣固執,只要雷一鳴肯放手,她可以做一切能做的妥協。抬頭望向
了雷一鳴,她見他瞪著自己,便越發感覺自己的決定正確----若不是已經做了這個決定,那麼現在他這怒氣勃勃的目光,便足以讓她驚懼起來了。
這時,雷一鳴又開了口,聲音低了些許:「這種話不吉利,往後不許你再亂講。你心裡有氣,打我罵我都行,你想要什麼,我也都給你。」說著他又去拉葉春好的手:「咱們先回去,回去了,我向你賠罪。」
葉春好向後一躲:「宇霆,你還是正視這個現實吧。我們畢竟也做了兩年的夫妻,你若連我所說的是氣話還是正經話都分辨不出,那我們先前的感情,越發像是一個笑話了。」
雷一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呼了出來。他有什麼分不清的?他當然分得清!他若是真分不清還好了!真分不清,那就糊塗著來,反倒不生氣、不難過。
「我說不過你。」他告訴葉春好:「你一貫牙尖嘴利,專會講這些大道理。我說不過你,我也不和你說。我是你的丈夫,偶然一時氣急打了你幾下子,你就這樣記恨我,還要和我離婚,你就是這樣講道理的?你----婦道----」
他氣得一陣陣發昏,以至於說著說著犯了結巴,並且也不清楚婦道的內容,只覺得按照婦道,只有丈夫休妻子、沒有妻子休丈夫的。
哪知葉春好又拋給了他一句大道理:「所謂婦道,是封建思想中的糟粕,壓迫婦女的工具。你
是個文明的人,不應該讓我去遵循那過了時的婦道。」
「你還說?!」他急了眼,聲音又高了起來:「我不是女學生,用不著你給我做演講!你是我的太太,你不聽我的,你想聽誰的?上個月我已經把張嘉田打死了!打死在察哈爾了!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認清現實,別妄想著會有誰來救你了!」
吼到這裡,他又想動手,把葉春好硬拽出去,可他雖然急了眼,卻沒有昏了頭。把攥了拳頭的兩隻手背到身後,他強行管著自己,不肯再對葉春好動武。而他越是激動,葉春好看在眼裡,越是想要冷笑,因為一切都是如她所料,雷一鳴還是原來的雷一鳴,她這一回,總算是沒有判斷失誤。
「我的話,已經說明白了。」她對雷一鳴說道:「無論你同意還是不同意,我的心意,都不會動搖了。」
雷一鳴聽她越說越真,心中不但氣,而且怕,不能打她,又說不過她,情急之下,索性轉身推了門就走----今天他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先行撤退,明天再來!
他走了,葉春好重新坐了下來,倒了一杯冷水喝了。雷一鳴說他把張嘉田打死了,她聽在耳中,不知怎的,總感覺不大可信,以至於都沒有悲傷,只覺得這是一樁懸案。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非人
雷一鳴說走就走,白雪峰後知後覺,一路連走帶跑的才追上了他。而他在路上一言不發,回到了樓內之後,才咬牙切齒的嘀咕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白雪峰一聽到「女子」二字,就知道他定是和葉春好談崩了。
翌日中午,白雪峰見到了林子楓,悄聲說道:「又要離婚了。」
林子楓看著白雪峰,看了足有五六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們見面了?」
「昨晚兒見的,回來之後臉上就沒放過晴,我也沒敢深問,只知道是太太要跟他離婚。」
林子楓「哦----」了一聲,隨即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見他了,橫豎也沒有要緊的事情。」
白雪峰也說:「對,他正在氣頭上呢,你要是沒有要緊的事,就犯不上往他跟前湊。」
林子楓轉身走了,面孔非常的嚴肅,心情非常的愉快----甚至已經不止是愉快了,他簡直就是興奮,那興奮之氣四溢,甚至連後方的白雪峰都感受到了些許。但白雪峰沒當回事,因為林子楓此時是有理由幸災樂禍的。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如此過了一個下午,雷一鳴在臥室里,一直是一聲不出。白雪峰難得的清閒下來,倒是自自在在的歇了個足。及至到了傍晚時分,雷一鳴把他叫到面前,給他分派了任務:「你去東院兒,把太太接過來。」
白雪峰領命而去,不出半個小時,他回了來,苦笑著告訴雷一
鳴:「大帥,太太她不肯來。」
雷一鳴原本是躺在沙發上的,一聽這話,他皺了眉頭:「不肯來?為什麼不肯來?」
「那……太太沒說,可能心裡還是有氣?」
雷一鳴說道:「你再去一趟,就說我正等著她一起吃晚飯。」
白雪峰再次領命而去,結果這次回來得更快:「大帥……」他像是有點不大敢說話,支支吾吾的報告:「太太說,還是希望您能和她儘快解決兩人的關係問題,晚飯她已經吃過了,就不勞大帥再招待了。」
雷一鳴猛的坐了起來:「這是她的原話?」
白雪峰垂下了頭:「是。」
雷一鳴站起身來,氣得面紅耳赤----這女人太可惡了!他這邊都已經明明白白的認輸了,要打要罵也都由她,沒想到她反倒拿捏起來、沒完沒了了!
胡亂找來一件大衣穿了上,他也不叫白雪峰跟隨,一個人便沖了出去。雖然他還是大病新愈的狀態,可因此刻又急又怒,所以竟然忘記寒冷,大步流星的就殺進了東院兒。這回拉開房門撞了進去,他沒等葉春好出來,直接一掀帘子進了臥室:「葉春好,你到底想怎麼樣?」
葉春好的房內已經亮了電燈,這時她彎腰站在床前,正在鋪那棉被。忽見他闖進來了,她連忙站起身,又抬手把鬢邊一縷碎發掖到了耳後----在這低頭一掖之際,她就把她的驚惶神色遮掩過去了。
然後,她開始侃侃而談。
「宇霆,你讓白副官長接我出去,我自然知道這是你的好意。可你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次的爭吵,我確實是感覺我們不適宜再一起生活了。今晚我縱是出了這個院子,來到了你的面前,這個問題也終究是要解決的,總不會還像先前那樣,兩人糊裡糊塗的就把這一頁翻了過去。」
「那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我自然也沒法子強迫你同意。可你即便用勢力逼迫得我留下來了,我將來對你也只有強顏歡笑。這樣的生活過起來,我自然是痛苦,你也沒有意思呀!我們的緣分盡了,你可以再去找新的愛人,將來的日子長著呢,你又何必偏要和我糾纏在一起,兩個人一起往泥潭裡沉?況且,我也說過,你若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那就悄悄給我一紙休書便是了,你送給我的那座金礦,我也會還給你。」
雷一鳴靜靜聽著,就聽她這一番話講得有條有理,分明是提前演練過許多遍的,一句接一句,簡直是在哄著自己誘著自己,把自己一路引到那最終的「離婚」二字上去。他早就覺得這女人厲害,先前還為此得意,認為自己的太太不是庸脂俗粉,結果現在可好,她把她的厲害都用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這是把他當成敵人來對付了!
他說不過她,於是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少廢話,跟我走!」
他一動手,一股子惡氣從葉春好的
心底往上沖,瞬間也衝破了她那張心平氣和的假面----雷一鳴想得沒有錯,她確實是把他當成了個敵人來對付,一言一行都有設計,所以能夠心平氣和,能夠慈眉善目。可這敵人忽然蠻不講理的動了手,讓她瞬間回憶起了他往昔種種的蠻橫與猙獰。
她也是個人,她也有脾氣,她先前有多愛他,如今就有多恨他。她只不過是看透了他的本質,所以不再戀戰,不願再往他身上多花一絲一毫的心力。把手用力向後一抽,她的神情還沒走樣,然而一張臉已然氣得雪白:「你不要再這樣無理取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