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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陳運基聽到這裡,也承認雷一鳴說得有理,心亂如麻的想了又想,他開口說道:「大帥,那咱倆換一換,我到林縣縣西打伏擊去!」
雷一鳴搖了搖頭:「你沒打過這種仗,讓你去,我不放心。」說到這裡,他離開地圖,把手裡的小半個饅頭放回了盤子裡:「不吃了,我們定一定時間。」
雷一鳴把其餘的親信軍官召集過來,火速開了個會。然後陳運基回去調兵遣將,他則是把那兩支警衛團集合起來,在這天大亮的時候就上了路。
警衛團是他這一年來新組建的精銳隊伍,士兵的身體好,武器好,所受的訓練也嚴格,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定下這樣險伶伶的計劃。白雪峰跟著他上了戰馬,表面上是平平靜靜的,其實心裡叫苦連天----這位大帥平時總是懶洋洋的,能躺著都不坐著,誰能料到他會為了張嘉田那小子的人命,賣這麼大的力氣呢?而白雪峰雖然從早到晚跟著他,仿佛是總不閒著,其實從來也不出大力氣,早已養得身嬌肉貴,如今冷不丁的讓他跟著隊伍急行軍,他自己琢磨著,這一趟怕是要走掉自己半條命。
警衛團的士兵披掛整齊了,排著隊伍一聲不出,悶頭飛快的只是走。白雪峰騎在馬上,緊跟在雷一鳴身旁,一邊緊盯著前方的道路,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著斜前方的大帥,就瞧見雷一鳴的腮幫子一動一動,正在嚼糖----在做「大事」之前,雷一鳴的胃口向來是非常之好,出發之前,他搶時間吃了三個大饅頭,還想吃幾張烙餅,然而時間不等人,他身為一軍的統帥,又不便公然在馬上大嚼烙餅,所以無可奈何,只得抓了一把糖塊放到了口袋裡,從上路到現在,他的嘴就沒閒過,一口氣把糖塊吃了個精光。
隊伍走出十里地,全體就地休息了五分鐘,走出了二十里地,就地休息了十分鐘,多一秒的閒暇都沒有。到了傍晚時分,士兵們取出隨身攜帶的乾糧狼吞虎咽,雷一鳴也下了馬----下馬的時候,他緊緊皺了眉頭,因為胯骨關節疼得厲害,屁股大腿的肌肉也酸痛難耐。及至雙腳落了地,他向後一晃,幸而及時的抬手抓住了馬鞍,否則就定要一屁股跌坐下去了。
拖著這麼兩條腿,他艱難的走到路旁,撒了一泡尿,然後咬牙上馬,繼續帶兵上路。
經過了這一下馬一上馬,他僵硬了的下半身重新通了血脈,知覺也恢復了,反倒痛苦了起來,加之此地太陽一落,溫度便要驟降,他們走在那荒郊野嶺里,四周沒遮沒擋,大風浩浩的掠地而來,都是冬天的西北風,所過之處,盡皆凝霜。白雪峰被這寒風吹得涕淚橫
流,掙扎著扭頭去看雷一鳴,他就見雷一鳴低頭閉眼,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攥緊了披風領口,像要和大風頂牛似的,貓著腰硬扛。撕扯著脫了自己身上的大衣,他伸長手臂,拍了拍雷一鳴的胳膊,雷一鳴睜開眼睛扭過頭來,看他把大衣遞向了自己,卻是搖了搖頭,然後低頭又閉了眼睛。
白雪峰見狀,便把大衣又重新穿了起來----該做的關懷,他已經做了,這就算是他盡了責了。
兩個團的人馬在寒風中急行軍,除了馬蹄聲和腳步聲,再無多餘聲響,連咳嗽都少有。如此走過了大半夜,雷一鳴勒住了馬,昂起頭往遠處望----遠方有影影綽綽的成排燈火,正是林縣城樓上的火把。
然後他借著月色展開地圖,重新看了看路線,末了抬手向著後方做了個手勢,繼續催馬向前行進。整支隊伍繞著林縣縣城轉了方向,走出了縣城四周的平坦土地,進入了縣城西邊的高山密林之中。
這個時候,林木的葉子已經脫落了大半,但枝枝叉叉掛著些枯葉,依舊能夠起隱蔽的作用。雷一鳴提前早已把這一帶的地勢研究過了一番,此刻他按照先前的計劃,讓兩個團的人馬分批埋伏了,自己也在一處山石後頭趴伏了下來。騰出一隻手掏出懷表打開蓋子,他見此刻已是凌晨五點鐘,心中便想:「陳運基也該到了。」
如他所料,陳運基確實已經率領大軍殺到了林縣城外,攻城的大炮也已經一字排開架了起來。
但也有他所料不到的----林縣西邊的城門悄悄開了,一支荷槍實彈的隊伍無聲無息的開了出來,領頭的人,是洪霄九和張嘉田。洪霄九騎在馬上,一邊向前走,一邊對張嘉田說道:「你信不信,雷一鳴就埋伏在前方的山裡。」
張嘉田心中非常的狐疑,臉上比較的狐疑,看著洪霄九不言語。而洪霄九看清了他的心思,便用手槍槍管向上一推軍帽帽檐,低聲笑道:「他這一招,還是當初跟我學的呢!」
第一百三十章 十面埋伏
雷一鳴聽見了隱約的炮聲,知道這是陳運基開始發動進攻了。
他這一回對張嘉田的追殺,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小題大做,簡直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可他不怕興師動眾,他要的是斬糙除根。
炮聲越發的激烈了,衛兵接二連三的跑過來向他傳信。如他所料,青余縣的西城門已經開了,張嘉田也已經帶著隊伍逃出來了。雷一鳴聽到這裡,心裡竟有一點失望的情緒,因為張嘉田這幾乎就是完全沒抵抗,連「落荒而逃」都算不上。枉他還當這小子是個勁敵,結果他竟是這樣的不做臉,讓他雷一鳴白白的高看了他。
伸手從白雪峰那裡接過瞭望遠鏡,他從山石後頭站了起來。單腳踩著石頭,他舉起望遠鏡往遠了看,天已經是蒙蒙亮了,他居高臨下的眺望,依稀看清了東邊山路上走下來的一支隊伍。隊伍的人數不少,然而服裝是五花八門,一個個還都背著大包小裹,瞧著真是要多雜牌有多雜牌,比那土匪體面不了多少。轉身把望遠鏡往白雪峰懷裡一扔,他發了話:「讓下頭的隊伍都打起精神來,等張嘉田的隊伍真走進咱們的包圍圈裡了,再統一開火,力爭把他們一次全殲!」
旁邊的衛兵答應了一聲「是」,轉身就要往下方的林子裡跑,然而就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衛兵嚇得一縮腦袋,雷一鳴也怔了怔,以為是哪個混帳擦槍走
了火,氣得剛要罵人,然而那槍聲驟然密集起來,白雪峰一把將他拽回了山石後頭:「大帥,這不對啊!」
他這話等於廢話,雷一鳴沒搭理他,扭過頭大聲喊起了尤寶明。所有的人都是個埋伏的狀態,他連著喊了幾聲,尤寶明才從一叢灌木後頭冒了出來,不等雷一鳴發問,他氣喘吁吁的先說了話:「大帥,後方有敵軍偷襲!」
雷一鳴立刻瞪圓了眼睛:「敵軍?哪個部分的敵軍?」
尤寶明搖了搖頭,一轉身又往那樹叢里鑽了個無影無蹤。雷一鳴還有話要吩咐他,此刻見他傻頭傻腦的說走就走,便急得回頭吩咐白雪峰道:「快去把他給我叫回來!」
白雪峰答應一聲,貓著腰要走,然而就在這時,特務連連長蘇秉君跑了過來,湊到雷一鳴身邊低聲說道:「大帥,我們被一支隊伍包圍了。」
雷一鳴聽了這話,未作反應,心裡火速盤算著如何突圍反擊,如此過了半分多鐘,他開口問道:「咱們來時走的那一條路,現在還暢通嗎?」
蘇秉君答道:「那條路是通著的。」
雷一鳴站了起來:「傳我的話給夏團長,讓他帶人把這條路占住,餘下的隊伍就地反擊。我們人多,硬打也有勝算。」
蘇秉君當即領命而去,而雷一鳴眼看白雪峰帶著尤寶明回來了,便把他們招到眼前,低聲說道:「你們帶人緊跟著我,我們往西走!」
他得往西走,西
邊的道路,是他們來時走過的,路況地勢都熟悉,這邊的伏兵若是真厲害,他也能搶占先機,按照原路火速撤退。尤寶明立刻將衛隊士兵集合了過來,護著雷一鳴往這山林下方的西路走去。如此疾行了片刻,雷一鳴卻是猛的停住了腳步。
他忽然覺得這事不對勁----這一次出擊,他可以確定自己的隊伍里沒有內jian,絕不會有人泄露了消息給張嘉田。退一萬步講,張嘉田就算提前得了消息,也絕沒有膽子和自己這麼硬碰硬。那小子不傻,不會去干那種以卵擊石的蠢事。
這種反擊方式,無論如何不像張嘉田的風格,不像張嘉田,倒是有點像……
就在這時,蘇秉君又來了。這回他直衝到了雷一鳴面前,喘得連整話都說不出來:「報告大帥,西路兩邊的山上……忽然衝下了一支隊伍,把路堵了……是我們的敵人……」
雷一鳴沒再問,直接從白雪峰懷裡搶過瞭望遠鏡,走到高處向西望去。西邊山下的羊腸小道上,果然已經有兩方力量開了火。而在距離小道不遠的山坡上,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一個大個子軍官站在衛兵之中,也正舉著望遠鏡向他這邊眺望。
雷一鳴望著那個大個子軍官,先只是覺得這人看著眼熟,及至他將這人從頭到腳的反覆又審視了幾遍之後,他忽然打了個冷戰。慢慢的把望遠鏡放下來,他對白雪峰說道:「你
給我看看,看看那邊山坡上的人是誰。」
白雪峰莫名其妙的接過瞭望遠鏡,一看之下,他也是一哆嗦。
「我瞧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怎麼有點像……像洪霄九呢?」
雷一鳴拿過望遠鏡又貼到了眼睛上,視野漸漸清晰起來,在他即將把那人再次看清之時,那人忽然露出笑容,抬手向他招了招。
雷一鳴放下望遠鏡,就覺著自己周身的血都涼了。原來這人沒死,不但沒死,還和張嘉田會了師。這樣的兩個人聯合起來,要向自己討血債了!
張嘉田或許還可以不足為懼,可洪霄九絕不是他能夠輕易打發了的----自從雷一飛死後,他被這人折磨了多少年?他從來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把望遠鏡遞向了白雪峰,他含糊的說了一句話。白雪峰沒聽清楚,問道:「大帥,您說什麼?」
他清了清喉嚨,提高了聲音:「傳令下去,集合所有兵力向西突圍!」
隨即他回頭問尤寶明道:「我的馬呢?衛隊上馬,掩護我走!」
尤寶明雖然官至衛隊長,但他是個「後來」的新人,還不曾領教過洪霄九的威力,所以此刻聽了雷一鳴的命令,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後才轉身跑向了附近的山坳----那裡是個背靜的地方,正適合他們隱藏戰馬。
然而未等他跑進山坳,遠近的槍聲驟然激烈起來,四周喊殺聲震天,竟是敵人們發起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