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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玉舫不愛看著自家兒子和那個「娼婦養的狗崽子」在一起摔跤打雪仗,可又不敢明著禁止,怕兒子不高興,只能抬手喚道:「小和尚,跟
娘進屋去,外頭怪冷的,咱們回屋,娘給你燉蓮子羹喝。」
雷一鳴頭都沒回,直接吼了一聲「我不」,然後就沖向雷一飛,抱著他滾進了雪堆里。雷一飛嘰嘰嘎嘎的笑,一邊笑一邊往起爬,反敗為勝的騎到了他身上,粗著喉嚨叫:「哥我贏了,我贏了!」
話音落下,仰臥在雪裡的雷一鳴脫下手套,揚手就甩了他一個嘴巴子:「反了你了!我是你哥,你也敢贏?」
這個嘴巴子抽得十分響脆,深得了玉舫的真傳。雷一飛怔了怔,抬腿坐到了一旁,臉蛋都凍得麻木了,所以他沒覺出疼痛來,只是莫名其妙。
玉舫見狀,稍微滿意了一點,又覺著這天氣實在是冷,故而轉身回了屋子。後院這回被那兄弟二人徹底占據,雷一鳴見雷一飛還傻頭傻腦的看著自己,便在他腦袋上又打了一巴掌:「你他媽的成天就知道傻吃悶睡,瞧著就是個沒出息的!光長力氣不長腦子,連個上下尊卑都不知道,往後我長大當了官,你這樣的給我當馬弁我都不要!」
雷一飛不敢和哥哥吵架,哥哥罵他,他垂著頭,用手抓了雪去攥雪團玩。雷一鳴見了,又把他推了個仰面朝天:「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雷一飛坐了起來:「聽見了。」
雷一鳴看他穿得胖墩墩的,坐在地上正好是「一堆」,便靈機一動,起身說道:「你別動啊,咱們玩個好玩的!」
雷一
鳴突發奇想,在雷一飛周身堆了白雪,壘出了個雪人。
他壘得很細緻,忙活了兩個時辰,累得順著鬢角往下流熱汗。雷一飛幾次三番的想要逃,一會兒說自己冷了一會兒說自己渴了,他聽著都像是藉口,故而虎了臉瞪了眼,直接把弟弟罵成了啞巴。等到把雪人堆成了,他匆匆跑回屋裡,將玉舫拽了出來,讓她看自己的作品。玉舫,以及玉舫身邊的丫頭老媽子們,全都沒瞧出那雪人裡頭還藏著個雷一飛。
眾人熱熱鬧鬧的誇獎了一番大少爺的手藝,然後擁著大少爺回房休息。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雷家的二姨奶奶總不見自己兒子回來,又不敢在這家裡大聲的呼喚,便一路尋尋覓覓的找到了後院,而等到她發現了雪人里的兒子時,雷一飛已經凍得關節都硬了。
二姨奶奶登時就哭了,硬把兒子扛回了房裡,幸而雷一飛像個鐵打的孩子一樣,這麼凍也沒凍出毛病來。二姨奶奶不敢把雷一飛往熱炕頭上放,怕這麼一冷一熱,孩子的皮肉會凍傷,只得抱著他坐在小凳子上,一邊輕輕揉搓摩挲著他的手腳頭臉,一邊低低的罵:「你個傻子,他叫你去玩,你就去玩?你因為和他玩,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罪?怎麼就一點記性都不長?」說到這裡,她帶了哭腔:「你爹現在不在家,你還不給我老老實實的?往後你就給我乖乖的呆在這屋子裡
,再敢往外跑,看我不揍你。」
雷一飛一晃腦袋,打了個大噴嚏。二姨奶奶連忙摸他的額頭,感覺像有些熱似的,便心疼得哭了出來:「這回還不得凍壞了?」
雷一飛小聲答道:「媽,不是我傻,是他不許我動,我一動,他就生氣。他一生氣,娘就又該來罵你了。」
他雖是二姨奶奶生的,但是按照規矩,他得叫玉舫為娘,二姨奶奶則是他的媽。這裡頭究竟有什麼區別,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樂意瞧見媽挨娘的罵。二姨奶奶聽了兒子這一番話,越發的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覺著自己對不起這個孩子。
二姨奶奶的小屋子裡,娘兒倆是互相摟著垂淚了。而隔了一個院子,在玉舫的大屋子裡,也並不喜樂平和。雷一鳴在炕上玩火,把玉舫新上身的衣裳燒了個大窟窿。玉舫氣急了,在他後背上打了一巴掌,結果兒子當場掀了旁邊的小炕桌,桌上的果子點心熱茶稀里嘩啦撒了一地,其中有一隻墨彩山水小茶杯,是玉舫從娘家帶過來的心愛之物,這回也在地上跌了個稀碎。玉舫見狀,「哎呀」了一聲,可未等她驚呼完畢,她那十歲的兒子站了起來,開始又叫又跳:「你打我,為了件破衣裳你就打我----」叫到這裡,他在炕邊一失足,一頭栽到了炕下。
這回他可摔狠了,順勢在地上翻翻滾滾的嚎啕起來。玉舫怕他滾到那碎瓷片子上去,慌忙下炕要去抱他:「娘錯了娘錯了,我的心肝寶貝小和尚,我的兒----」她沒什麼力氣,須得咬著牙才能抱起兒子來,還是旁邊的僕婦一擁而上,把活龍似的小和尚運回到了炕上。
雷一鳴挨了一巴掌,十分委屈,所以一直鬧到了半夜,鬧得玉舫頭暈目眩,最後也哭了起來。他一見他娘落了淚,這才作罷,饒了他娘。
翌日清晨,他早早的醒了過來,吃了早飯便跑出院子,堵著二姨奶奶的房門口喊:「老二,出來呀!咱們一塊兒上書房去!」
雷一飛沒出聲,二姨奶奶陪笑走了出來:「大少爺,您今天得自己去念書了。」她往房內一指:「昨天凍著了,今天還在發燒,起不來了。」
雷一鳴一聽這話,撅了嘴,轉過身往回走,心裡知道二姨奶奶臉上雖然和氣,心裡肯定是在怨恨自己凍壞了雷一飛。都說雷一飛身體結實,偏和自己玩了一下午,就凍病了,可見他八成是在裝病,他其實也是不想陪自己玩的。
可是這家裡除了雷一飛之外,他就再也找不到同齡的夥伴了。
悶悶的獨自往前走,走過了一重院子之後,他進了前頭的書房。他來早了,老先生還沒到呢,可房裡已經坐了個小孩子。他看那小孩子,那小孩子回頭見他進來了,也站起了身,喃喃的喚道:「大少爺。」
他沒回答,但是臉上有了笑模樣----他想自己可得對這個小
弟弟好一點,要是這個小弟弟也跑了,那自己可真是要悶死了。
他笑了,他的小弟弟嚴清章見他笑,便也跟著笑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戰術
雷一鳴帶兵一路北上,最後在一個名叫安土的鎮子上扎了營。
一個鎮子容不下他這支上萬人的軍隊,他把總指揮部安在了鎮上的一間教堂里,一支警衛團圍著教堂保護了他,另一支警衛團則是駐紮在鎮邊,陳運基所帶的那個師暫時落腳在了附近的一個大村莊裡。從陳運基的師部,到雷一鳴所在的總指揮部,騎馬快跑也就是小半個時辰的距離,雙方聯繫起來,倒也是十分的方便。
對於雷一鳴的軍事水平,陳運基一直是有點拿不準----雷一鳴瞧著不像是個驍勇善戰的名將,可若說他是徒有其表,也不甚準確,畢竟當巡閱使和選美比賽還不是一回事,不是光憑著「儀表堂堂」四個字,便有資格走馬上任的。他當初能當上督理,後來能當上巡閱使,足可證明他定是有點過人之處。陳運基總覺得自己是沒趕上雷一鳴的黃金時代----他投到雷一鳴麾下時,雷一鳴已經在冰河之中凍壞了身體,看上去沒有幾分銳氣了。
雷一鳴占據了教堂的一樓,二樓留給了神父。神父在中國許多年,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尤其是常和此地你來我往的軍閥們打交道,所以此刻一點意見也沒有,悄悄的藏在樓上房間裡,他甚至連聲都不出。
雷一鳴這住慣了洋樓公館的人,此時夜裡就只有木板床可以睡,白雪峰心中不安,怕他吃不香睡不好,要對著自己鬧脾
氣,哪知道他到了這非常的時期,竟然很能湊合,木板床也能睡,土炕也能睡,吃得差一點也沒關係,只要別受凍就成。於是白雪峰在各間屋子裡都生了小火爐。這天陳運基策馬趕了過來,進門時正趕上雷一鳴在吃午飯----雷一鳴披著灰色披風,坐在一隻小爐子前,捧了一碗熱粥慢慢的喝,爐子旁放著個凳子,凳子上擺著兩碗炒菜和一盤子饅頭。抬頭見陳運基到了,他放下碗,開口問道:「吃飯了麼?」
陳運基在他面前筆直站了,答道:「回大帥的話,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雷一鳴端起碗來,又喝了一口粥:「那你吃得倒早。」
「大帥上午派人叫我過來,我怕是有要緊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擱。」
雷一鳴點了點頭,不喝粥了,拿起一個饅頭揪下一塊送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站了起來,走到旁邊牆壁上釘著的大地圖前。等到把嘴裡的饅頭咽下去了,他從胸前口袋裡抽出半截鉛筆,在圖上一點畫了個圈:「張嘉田如今是在這裡----」他向下挪了挪筆尖,又畫了個圈:「我們是在這裡----」
陳運基完全了解這些情況,所以站著沒動,聽他繼續往下說。
雷一鳴又咬了一口饅頭,三嚼兩嚼囫圇著咽了,然後繼續用鉛筆在地圖上描畫路線:「今天傍晚,你帶兩千人出發,沿著大路急行軍,要在天明之前到達張嘉田所在的林縣,正面攻
打縣城。張嘉田措手不及,要麼是關了城門抵抗到底,要麼是向西撤退,往青余縣逃。」說到這裡,他在青余縣的位置又畫了個圈:「青余縣是曹正雄的地盤,張嘉田如今有了難,只能是去投奔他。」
說到這裡,他轉身面對了陳運基:「我親自帶人到林縣西面等著他,林縣西面有一段高山密林,正適合打伏擊。」
陳運基當即問道:「大帥,張嘉田若是肯向我抵抗一陣,倒也罷了,萬一他一打就跑,那您可怎麼截他?時間上面來不及啊!」
「來得及!」雷一鳴一揚頭,斬釘截鐵的說話:「我當年急行軍,一天最快走過一百三十里。從這裡到林縣縣西,統共還不到一百五十里地,我下午帶兩個團出發,走到明日凌晨,還走不完這些路嗎?」
陳運基聽了這話,沉默片刻,卻是反問道:「大帥,您就是真能在天明之前趕到林縣縣西,可那個時候兵馬勞頓,又怎麼打仗呢?」
雷一鳴微微一笑:「怎麼不能打?刀架在脖子上,錢在縣城裡,只要攻進城了就有錢拿,你說他們能不能打?」說到這裡,他的微笑轉成了苦笑:「其實我也知道,這麼個走法,別說下頭的小兵受不了,就連我這有馬騎的長官,也吃不消。可不這麼幹不行,張嘉田那小子,是個危險的人物,我們必須速戰速決。萬一讓他活著跑去了曹正雄那裡,我們豈不是又要
和姓曹的為敵了?說來說去,我們是為張嘉田來的,不是為了土地而來的。在這個地方打個不休,除了多結幾個仇家之外,再無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