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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雷督理答道:「前幾天叫了你幾聲姐姐,你現在就真像個姐姐一樣了。」說到這裡,他又對著她一擺手:「你別誤會,我是說你事事都能為我做到,在你跟前,我可以省下許多心力。」

    葉春好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她既然像個姐姐,那麼自然也另有一位是像妹妹的了。她胸中藏著一萬句話,可以刺得雷督理和那位「妹妹」體無完膚,然而此刻,她忍了住,一個字也不肯往外吐。

    她不提雷督理那座小公館,也不提那小公館裡的林勝男。雷督理今天給她打了電話,她便約了他到這裡來吃午飯。既是奔著午飯來的,那麼若是能夠一團和氣的好好吃一頓,那就算是她不虛此行。

    夥計將飯菜絡繹的送了上來,雷督理喝了幾口湯,忽然說道:「我們這樣子,倒是有點像當初戀愛的時候。」

    他不說,葉春好也感覺到了,只是覺得這話不便出口,說出來像是諷刺他。可他自己既然已經先說了,她便點了點頭:「現在想想,還是戀愛的時候好。」

    雷督理看著她:「比結婚好?」

    葉春好笑著搖了搖頭:「我要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那麼或許當初就只和你戀愛,不和你結婚。你若只愛我幾個月幾年呢,我就快樂幾個月幾年,你若愛我一生一世呢,我就快樂一生一世。你若不愛我了,也很好辦,我們分開就是了。」

    雷督理

    聽了這話,低下了頭,拿起刀叉去切盤子裡的火腿:「若是我們沒有結婚的話,你現在大概已經離開我了吧?」

    說完這話,他等待片刻,沒有等到回答。將一叉子火腿送入口中,他一邊咀嚼一邊抬了頭,卻見葉春好慢慢的喝了一小口湯,低聲說道:「是你先離開我的呀。」

    這時夥計進了來,將一盤通心粉送到了葉春好面前。葉春好一邊伸手去拿胡椒粉,一邊去看雷督理,卻見他像呆住了似的,拿著刀叉,盯著桌面只是不動。

    自顧自的往通心粉里加了幾樣佐料,葉春好吃了幾口,見雷督理依舊是發呆,便將那通心粉盛了一小碟子送到他面前:「想吃就說,幹嘛這麼直勾勾的盯著看?」

    雷督理這才回過神來,用叉子紮起一點通心粉,他在吃之前,低聲說道:「春好,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你。」

    葉春好聽了這話,只說:「收起你的甜言蜜語吧,要吃你就好好的吃。反正我是餓著肚子來的,不能和你客氣了。吃完了飯,下午我還要去辦幾樣沽名釣譽的事情,忙得很呢。」

    雷督理被她說得笑了:「你要辦什麼沽名釣譽的事情?」

    葉春好抬眼望向他,壓低聲音笑道:「婦女聯合會下午開大會,我們這班太太小姐,作為會中的骨幹,總要在一下午吃完上百塊錢的汽水點心,才能散會。」

    雷督理聽了這話,越發的想笑:「那你們這班婦

    女聯合起來,就是為了吃嗎?」

    葉春好抬手捂了嘴,笑得肩膀直抖,笑過之後,她小聲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聯合會究竟是要做什麼,不過每次開大會,我都可以順便聯絡幾位朋友,我們這些骨幹的照片,還可以上一次報紙,所以我說這是沽名釣譽的事情,參加它,所為的不過是交際和出風頭罷了。」

    「還有吃。」

    葉春好剛拿起了叉子,一聽這話,把叉子又放下了,捂著嘴扭過臉,無聲的笑個不停。雷督理也跟著她笑了:「一說到吃,樂成這樣?」

    葉春好欠身伸手打了他一下:「不許你再說話……」然後她坐下來,忍著笑又問:「你身上有錢沒有?」

    雷督理不假思索,直接搖頭:「沒有。」

    「沒錢還敢貧嘴。」葉春好說道:「再逗我笑,我吃完就走,不付你的帳,看你怎麼辦。」

    雷督理不說話了,默默把那一小碟通心粉吃了個乾淨,然後才抬了頭,又對葉春好竊竊私語起來。

    兩人這樣有說有笑的吃完了一頓飯,葉春好毫不留戀,說走就走。雷督理落後她幾步,眼看著她上了汽車、還看見了汽車內那位二十多歲的小白臉汽車夫。他記得這小白臉好像是姓韓,也為葉春好開了好一陣子汽車了,但是他對此毫無意見,一點也不猜忌,或許是因為這個細皮嫩肉的小韓太「小白臉」了,瞧著實在不大像個男人。

    他只對張嘉田那一款的野小子心生嫉妒。

    小白臉載著太太往婦女聯合會去了,雷督理一時空閒下來,又想干點這個,又想玩點那個,反正是無論如何不肯回帽兒胡同陪小太太。

    第九十九章 生分

    連著好些天,雷督理都是早出晚歸。

    他並非純粹的只是玩,可是在處理軍務之餘,他的確是把時間都耗費在了俱樂部里。林子楓沒有抓到他與葉春好私會的證據,沒有理由不許他玩,只好忍氣吞聲。而林勝男眼巴巴的坐在家裡,卻是真心實意的思念著他,晚上一見了他,就歡喜的迎上來問他:「怎麼才回來呀?明天不出去了好不好?」

    雷督理每次都是不假思索的答「好」,然後翌日該走還走。林勝男被他連著騙了五六次,終於發了脾氣----她一發脾氣,雷督理立刻舉起白旗投降,老老實實的在家裡躺了一天。

    一天過後,他又溜了。

    時光易逝,天氣一天一天的這樣冷下去,林勝男天天坐在這暖屋子裡,也沒覺得怎麼樣,便糊裡糊塗的穿上了棉衣皮衣,又糊裡糊塗的等到了春節。她還是孩子的心性,一想到要過年了,心裡就興奮,又因為她現在想要什麼東西,也無需拿錢,只要告訴白雪峰,白雪峰便會自動的把那東西送到她面前來,所以這一天她嚴嚴實實的穿戴整齊了,坐著汽車帶著禮物,自作主張的回了娘家。

    林老太太雖然吃過若干年的苦,但如今兒子是秘書長,女兒又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她便不敢再有半分怨言,生怕自己亂發牢騷,惹了老天爺,再折了福氣。如今見女兒這樣珠光寶氣的回了來,身邊又有汽車夫,又

    有老媽子,帶回來的禮物要值上千塊錢,便滿臉堆笑,儘管心裡依舊是犯著嘀咕----女兒一天不得個正經名分,她這嘀咕就一天不能斷。

    她並不是要指著女兒發財,就只是對這個丫頭放心不下。兒子,說起來真是個孝子,然而永遠是自作主張的孝順著她,實際上並不很聽她的話,說不結婚就不結婚。她拿兒子沒奈何,況且兒子這些年當官發財的,顯然是比她這個老太太要高明一萬倍,也輪不到她對他發號施令,所以她滿心裡就只裝著這個小女兒。拉著女兒上了熱炕,她看她的臉色,摸她周身衣服的薄厚,問那雷家的人待她好不好,最後又問:「今年過年,那個雷大帥說沒說是在哪家過?」

    這個問題,林勝男先前是從來沒有想到的,這時聽了這句問話,她愣了愣,然後答道:「應該是在我這裡過吧!」

    林老太太一想到自家女兒是個「小」,就難過得想要嘆氣,勉強將一聲嘆息憋回去了,她給女兒出謀劃策:「今年得讓他在你那兒過,等明年就好了,明年你有了小孩子,讓他走他都捨不得走。在哪兒過年,哪兒才是家。」

    林勝男點了頭:「我知道。現在是我說了算,他還挺怕我呢。」

    林老太太一聽女兒這話,還帶著孩子氣,就忍無可忍的在心中嘆了一聲----她給女兒籌劃的人生道路,乃是讓女兒念到高中畢業,然後嫁個年

    齡人品都相當的好女婿,也用不著對方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小伙子大學畢業、能在衙門裡當個科員、按月拿個一兩百塊錢就成。這樣的話,女兒若是受了氣,娘家也有本事給她撐腰。到了逢年過節的時候,郎才女貌的小兩口回來瞧瞧自己,多好啊!

    可惜,事到如今,她算是白想了。

    林勝男在娘家坐了小半天,然後回了帽兒胡同。進門之後見雷督理居然在家,她便直奔主題:「宇霆,今年過年,你是在這兒過吧?」

    雷督理被她問得一愣:「怎麼了?」

    林勝男抓住了他的手:「我們兩個一起過年,好不好?」

    雷督理略一猶豫,目光掃過了林勝男微微顯了形的肚皮:「好。」

    林勝男立刻樂得蹦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

    雷督理連忙摁住了她:「別蹦別蹦,當心動了胎氣。」

    林勝男不蹦了,可是滿心的歡喜發散不出來,簡直憋得難受,於是抬手摟住了雷督理的脖子,她歪著腦袋笑著看他,雷督理低頭和她對視了片刻,也笑了:「怎麼一直看著我?」

    林勝男不看了,把臉貼上了他的胸膛,去聽他的心跳:「我喜歡你。」

    雷督理聽了這話,啞然失笑,而林勝男抬起頭,踮腳在他嘴上飛快的一吻,然後扭頭跑出了屋子。雷督理回頭喊了一聲「別亂跑」,然後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林勝男在回家路上吃了一顆水果糖,所以那吻

    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些許甜味。咂摸著那點甜味,雷督理忽然「興致勃勃」起來,很想和誰纏綿長久的親上一場。

    一邊咬著舔著嘴唇,他一邊叫白雪峰給自己拿大衣帽子,想要出門去找葉春好。然而白雪峰剛把大衣抱到他面前,林子楓來了。

    林子楓是來向他匯報公務的,他不能不聽。憋著一個蓄勢待發的熱吻,他耐下性子聽林子楓囉嗦了二十分鐘。好容易等到林子楓匯報完畢,他亟不可待的起身要走,然而門外又傳來一聲晴天霹靂----幫辦來了!

    張嘉田這一陣子表現良好,再沒和任何人打過架,也沒和葉春好見過面。雷督理沒有理由把他拒之門外,只好坐回原位,讓他進來。

    張嘉田也是帶著正事來的,而且見了雷督理之後,他未語先笑,態度是非常之好:「大帥,我都連著三天沒見您了。」

    雷督理疑惑的看著他----現在他對這小子,是很有一點戒備心了。

    「找我有事?」他問張嘉田。

    張嘉田又笑了:「大帥,您和我生分了。」

    雷督理抬頭看著他:「怎麼生分了?」

    「原來我拿大帥府當家,從早到晚總跟著您,後來去了文縣,回京的第一站也是您那兒。現在可好,我非得是在有事的時候才能到您這兒來了。」

    雷督理也一笑:「那你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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