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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葉春好被他這句話逗笑了,一邊笑一邊掀了棉被:「醒了還睡?快起來吧!」

    棉被掀開來,露出了個光溜溜的雷督理,於是她連忙又把棉被蓋了回去,而雷督理躲在被窩裡,這時就像酒醉一樣,嘿嘿嘿的笑出了聲音。

    葉春好又氣又笑,花了不少的工夫,才把雷督理從被窩裡哄了出來。

    然後她坐不住,走去浴室給他放洗澡水,給他預備今天要穿的潔淨衣服,把睡亂了的大床重新鋪好----鋪到一半停下來,她聽見雷督理在浴室里叫自己的名字,便一轉身走進浴室,給他拿香皂和浴巾,步伐輕巧極了,滴溜溜的滿屋裡轉,跳舞一樣,自己都覺著自己是翩若驚鴻。

    兩隻腳轉得夠了,她把雷督理摁在了浴室鏡子前的椅子上,換了兩隻手在他頭上轉。鏡子下面是長長的梳妝檯,台子上高低錯落的擺了瓶瓶罐罐,全是芬芳昂貴的化妝用品,單是髮油髮蠟就有七八個牌子。像小女孩子裝扮布娃娃一樣,葉春好先把他的短髮梳成了一絲不苟,然後牽他出去,展開襯衫,一個袖子一個袖子的給他穿。他任由葉春好伺候著自己,心安理得的,喜氣洋洋的,不說話,只是一眼一眼的看著她,又向她微笑。

    葉春好把他打扮得衣冠楚楚,又問:「現在我對你,不

    算不好了吧?」

    雷督理扯了扯西裝袖子:「一天對我好,算不得什麼。你一輩子都對我這麼好,我才領你的情。」

    葉春好對著他一歪腦袋,抿著嘴笑道:「壞蛋!」

    雷督理學著她的姿態,也一歪腦袋----隨即又笑了,俯身探頭湊過去,在她的嘴唇上飛快的一吻。

    然後他直起腰,說道:「這樣多好,我們真是浪費了太多時間。」

    這一整天,雷督理和葉春好一點正事也沒做,甚至都沒有露面。

    兩人面對面的躺在床上,長久的竊竊私語。葉春好這前二十年人生,一直活得循規蹈矩,沒什麼傳奇故事可講,但雷督理長在一個半大不小的家庭里,母親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有一個,提起幼年的事情,就很有的說了。葉春好聽得吃吃直笑,沒想到雷督理小時候那樣頑劣。

    兩人說著說著,雷督理忽然沉默了。葉春好含笑打開了他的手:「大白天的,你要幹嘛?」

    然後她翻身往床下逃:「不行,不行,天黑再說。」

    她且笑且逃,又被雷督理攔腰拖了回去。無可奈何的,她準備再忍一次,橫豎並不是很難忍。哪知道這回的情形和夜裡大不一樣,雷督理竟然是沒完沒了了。

    她忍了又忍,總不見結束。身體在柔軟的床墊上起起伏伏,如同乘風破浪,大浪將她拋起又卷回,讓她身不由己、情不自禁。緋紅著臉喘息著,她緊緊摟了他的脖子。

    他問她「怎麼樣?」,她不答。他又問她:「好嗎?」

    她閉了眼睛,就覺著自己正在被他往高處撞,撞得靈魂激盪,撞上九霄雲外。

    葉春好覺得,結婚真是好。

    婚姻生活已經度過了半個多月,還是如同新婚第一日那樣好。雷督理每夜雷打不動的和她同床睡覺,雖然那甜言蜜語俏皮話是說得少了些,但行動上卻是對她更為依戀。夜裡若是他上了床而她還沒上,他便氣沖沖的沉了臉,仿佛是恨她冷落了他。這樣的恨,讓她只會更憐愛他,無論手頭上有什麼未完的工作,都一定要丟下來去陪他了。

    還有一天,她去找他,正巧他在和部下軍官們談事,不知談的是什麼,反正在她推門進去的那一刻,他正在拍桌子罵人。一扭頭看見了她,他的橫眉怒目立時舒展了些許。她向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忙你的,我沒有要緊事情,過一會兒再來見你。」

    說完這話,她作勢要走,卻見雷督理嘴角向上一翹,竟然像忍不住了似的,笑了。

    他笑了,她笑著溜了他一眼,關門走了。

    後來,白雪峰見了她,說道:「我們都說,以後要讓太太總跟著大帥才好。有太太在,大帥就沒脾氣。」

    葉春好心裡得意,臉上卻只是雲淡風輕:「你們真是拿我開玩笑。」

    白雪峰很認真的擺手:「不是玩笑,我們這都是真心話,不信太太問林子楓去。」

    葉春好笑道:

    「我不信林秘書長也和你們一起胡說。」

    「太太,我們這可不是胡說。不信您出去打聽打聽去,誰不知道咱們大帥娶了個不得了的太太?」

    葉春好依舊淺淺笑著,聽白雪峰一口一個「太太」,一方面知道這傢伙是故意裝個老實的樣子,要拍人馬屁於無形之中,另一方面,又被他說得滿心歡喜----當然,喜也是暗喜。

    第五十六章 小情郎

    葉春好把李管家叫了來,聽他匯報雷府一年的收入支出。聽的時候,她慈眉善目的,像一尊年輕嬌嫩的小菩薩,端然坐在首席的太師椅上。李管家攥著一條手帕坐在下首,想要擦擦汗,但是又不大敢,自己知道自己那話里有不少漏洞,但是一時間實在是補不及,只能是實話實說、聽天由命。

    等他匯報完畢了,葉春好一點動怒的意思都沒有,依然是和顏悅色的,不批評他,反倒是向他道辛苦,又說:「家務事素來都是最勞心費力的,這些年來,也真是辛苦了你。先前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提了,如今我既然嫁到了這裡,便沒有放著家事完全不管的道理。我想你我二人合力,你能少受幾分累,我也能向你學習學習。」

    李管家審時度勢,當即就坡下驢,陪著笑容感慨:「是呀是呀,不瞞太太,我現在年紀大了,真是覺著這腦袋是一天比一天糊塗。饒是咱們府里人口少,我還成天丟三落四的,覺著忙不過來。太太肯出手把這個家管起來,這是救了我這個老頭子了。」

    兩人把話說到這裡,正是一團和氣,心照不宣。葉春好回頭去見了雷督理,告訴他道:「過去幾年裡,家裡每年的花銷,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去向不明的。但是我也沒有說李管家什麼,畢竟他一把年紀了,雖然貪了些錢,但也真賣了力氣辦事。我想往後由我來管家,不再

    給他揩油的機會,也就是了。你以為呢?」

    雷督理對於家務事毫無興趣,聽都懶怠聽,只說:「隨便你。」

    葉春好又道:「我上次說我想入股天津大洋公司,你看這投資的數目----」

    她把話說到半路,被雷督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她見他不耐煩了,便很識相的閉了嘴,轉身走了出去,心裡有些不痛快,因為他們結婚剛滿一個月,還算是新婚的夫婦,他便這樣肆無忌憚的給她臉色看。

    向前走了一段路,她停下來回頭看了看,沒有看到雷督理出來追她。

    雷督理完全沒有留意到葉春好的小心思。

    他有心事,這心事源於百里之外的張嘉田。張嘉田最近有兩個舉動,是讓他極端惱火的,一是那小子近期常往林燕儂那裡跑,而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小忠臣去和那個一文不值的yín婦勾搭連環;二是文縣的軍隊日益壯大,他派去了一隊軍官----大部分都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畢業生----輔助張嘉田訓練士兵,然而據他所知,這幫軍官到了文縣之後,基本連士兵的毛都沒有摸到一根,張嘉田把他們高高的供了起來,一點具體的事務也不許他們管。

    另外還有一件事,便是張嘉田的部下有一位旅長,先前是跟著洪霄九的,後來從張嘉田那裡得了一大筆錢,便自動倒戈,跟隨了張嘉田。這位旅長前幾天中毒死了,沒有找到兇手。而他留下的隊伍被張

    嘉田打散重編,這個旅就此消失。

    雷督理並不在意那位旅長的死活,他在意的是張嘉田膽子不小,連聲招呼都不向自己打,直接就把一個旅弄沒了。

    他要的是少年英雄,不是少年梟雄。不過他料想張嘉田絕不會成為洪霄九第二。張嘉田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簡直就是個孩子,就算他在娘胎里便開始修煉,他活到如今,也練不出洪霄九的本領與根基來。

    是個孩子,一個被自己慣壞了的孩子。常言道:慣子如殺子。常言又道:子不教、父之過。所以他不能再坐視了,他得給那孩子來一記當頭棒喝。

    雷督理壓著自己勃勃的怒氣,寫了一封親筆信,把張嘉田臭罵了一頓。

    這封信並不走郵局的道路,而是由一名副官揣著上了火車,當天就把它送到了文縣。然而副官並沒有找到張嘉田本人,於是便把這封信交給了張嘉田的副官長。

    張嘉田的副官長,便是那位永遠憂鬱的馬永坤。馬永坤沉著一張如喪考妣的慘澹面孔,代表師長接待這位來自京城的使者。使者不知道馬永坤平時就是這副德行,以為他是故意給自己臉色看,故而不肯久留,當天晚上就乘著火車回京去了。

    馬永坤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等到副官一走,他便抽出身來,拿著信去見了張嘉田----此刻,張嘉田正在他的家裡。

    說是他的家,其實已經沒了他的份,完全屬於了林燕儂。

    進門之後,他先喊了一聲「報告」,在得了允許之後,才一掀帘子,進了裡屋臥室。

    臥室里擺著一張金光燦爛的大銅床,床上鋪著厚厚的錦緞褥子。張嘉田靠著鴨絨枕頭,在床邊半躺半坐。林燕儂蹲在門口的小洋爐子前,正用長柄勺子攪動爐子上的一小鍋蓮子羹,熱氣撲著她的臉,把她的臉蛋熏成白里透粉,小紅嘴唇抿得薄薄的,瞧著像個最精緻的瓷人兒。

    馬永坤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到床前,雙手奉上了信:「師座,北京來的,說是雷大帥的親筆信。」

    張嘉田接過信封撕開來,抽出信紙展開了看----剛看了幾行,就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冷笑。

    雷督理什麼都要跟他搶。他看上了個大姑娘,雷督理跟他搶;他訓練出了一支軍隊,雷督理也要跟他搶。搶不過了,就翻了臉,就拿出了直隸督理的身份來壓他。什麼狗屁東洋留學生,誰用那幫留學生來當督導教官?那幫傢伙從北京跑過來指手畫腳的,不就是想要奪權嗎?不就是想要把他這個師長架空嗎?

    把這封信揉成一團扔回馬永坤懷裡,他懶洋洋的發了話:「你擬一封回信,話說得好聽一點,擬好了,我抄一遍。」

    說到這裡,他掏出懷表打開來看了看時間:「幾點了?」

    林燕儂立刻回了頭:「還早呢!要走也吃了蓮子羹再走。」

    張嘉田咳嗽一聲,扭頭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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