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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7:14 作者: 尼羅
    她端著小鍋出了門,剛要邁步小跑,冷不防的一抬頭,卻是看見了白雪峰。

    白雪峰單槍匹馬的站著,望著她眯眯的微笑,葉春好一愣,又見他身邊沒車沒馬的,便有些摸不清頭腦:「白副官長?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白雪峰答道:「剛過來。」

    葉春好這時才想起來紅臉:「你來得正好,快請把大帥帶回去吧!」

    白雪峰笑著搖頭:「我還是再等等為好,大帥叫我了,我再過去。」

    葉春好不便逼迫白雪峰如何如何,又急著去買早點,故而匆匆又道:「外面太冷,請進去坐坐吧!請原諒我實在是沒有時間招待你。」

    白雪峰擺了擺手:「葉小姐,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他這話說得和顏悅色,葉春好見狀,索性也就由他去。而等她端著一小鍋熱豆漿跑回來時,白雪峰已經無影無蹤。

    豆漿滾燙的,她又著急,潑潑灑灑的倒進碗裡,燙得她噝噝吸涼氣。除了豆漿,她還買了燒餅包子,把這兩樣也用白瓷盤子裝好了,她把它們一樣一樣的端進了正房堂屋。

    雷督理已經洗

    漱完畢,通過大開的臥室房門,她瞧見他坐在自己的梳妝檯前,把那台子下面的小抽屜全打了開。這人連她的信都要拆開來看一看,自然也饒不過她的家具抽屜。她不管他,自顧自的出門又去拿來了碗筷:「大帥----」

    臥室傳出了雷督理的聲音,漫不經心的:「我沒名字嗎?」

    葉春好用一隻長柄勺子往小碗裡舀熱豆漿,垂頭喚道:「宇霆----」

    雷督理的聲音又飄出來了:「怎麼什麼都沒有?」

    葉春好確實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瓶雪花膏。放下長柄勺子走到臥室門口,她說道:「你來吃點東西,吃飽了就回家去吧。」

    雷督理起身走向了她,一邊走一邊搓手:「好冷。」

    葉春好見他穿得單薄,就又問道:「你是個最怕冷的人,這時候人家都往多里穿,你怎麼反倒減了衣服?」

    雷督理笑了笑,沒說話。走過來在桌前坐下了,他看了看桌上的燒餅包子,葉春好站在一旁,有些緊張,因為知道他平時吃的好喝的好,這樣的早點一定不入他的眼。

    「我手笨,做飯做菜都慢得很,所以就出去買了點兒。你要是不愛吃,那就喝碗豆漿暖暖腸胃吧!」她喃喃的說。

    雷督理端起小碗,喝了一口:「確實是冷,我簡直沒法子出門。你打電話給雪峰,讓他帶衣服來接我。」

    「說起來,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白副官長了,可是一轉身的工夫,他就

    不見了。」

    雷督理說道:「管他是在哪裡,讓他過來就是了。」

    葉春好心想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如何打這個電話?不過她也懶怠和雷督理講道理,他讓她打電話,她便走去摘下電話機,要通了雷府的號碼。

    白副官長果然不在府里,但接電話的僕人給了她一個號碼。她按照新號碼又打了一次電話,這回是白副官長本人接的電話。聽了葉春好的話,他連聲答應,說自己「馬上就到」。葉春好掛斷電話,走回來也在桌旁坐下了,一時間沒有話說,竟是看著雷督理出了神。

    雷督理喝完了那碗豆漿,抬頭忽然和她目光相對,不禁愣了一下,隨即又是一笑:「夜裡沒睡好吧?」

    葉春好回過了神,有點不好意思:「你要是真心為我好,就請再也不要這樣胡鬧了吧!」

    雷督理收回目光,盯著面前這隻空碗:「我若是喜歡上一個人,就總想和她儘量的親密。精神上要親密,身體上也要親密。」

    這話剛說完,白雪峰抱著大衣進來了。

    葉春好嚇了一跳,感覺他簡直是從天而降一樣。而雷督理站起來,一邊把手伸進大衣袖子裡,一邊說道:「你想想我說的話。我認為我這番話沒什麼問題,你若是誠心待我的話,就應該也同意。」

    然後他也不系扣子,邁步就要往外走。葉春好追到門口,見院門外分明沒有汽車,便問道:「你怎麼走?」

    雷督理

    抬手向院牆一指:「我住隔壁,出門拐彎就到了。」

    「你住隔壁?」

    雷督理打了個噴嚏:「對,我住隔壁。」

    葉春好發現雷督理並非凍昏了頭,他當真是住到了自己的隔壁。

    這一條胡同的房子都是他雷家的,他當然可以挑著住。不過捨棄了那樣王府一般的大宅子,跑來住小四合院,怎麼講都是一件誇張的舉動,這誇張的舉動,當然是為了她而做的。

    勤務兵跑來她這裡,抱走了昨夜換下來的床單被褥,又傳了雷督理的話,說是家務事可以都交給他那邊的僕人去做,她不必親自動手。她聽了,沒什麼可講的,看那勤務兵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就抓了一大把奶糖給了那孩子。

    小勤務兵歡歡喜喜的走了。她獨自坐在屋子裡,依然是沒什麼可講的。坐了片刻,她冷不丁的站起來,又走回了臥室。大床上還凌亂著,她脫了外面衣裳,往被窩裡一鑽。被窩裡餘溫尚存,是雷督理的餘溫。

    除了他的溫度,還有他的氣味。葉春好閉了眼睛,只覺得心痛----他時常就會讓她心痛一陣,他待她好的時候,她尤其容易痛。

    她知道這痛源自何處----她想要他,又不敢要他。可望不可即,可即不可得,一顆心被一場火燒灼著,怎麼可能不痛。她想他如果不是什麼督理大帥就好了,不要是督理大帥,也不要是什麼少爺公子,她只要他是一個赤條條的

    人。

    她寧願養著他,辛苦也認了,吃虧也認了。不是常有姨太太養小白臉的新聞傳出來嗎?姨太太能養男人,她自然更能。她獨來獨往無牽無掛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管得著?

    她在被窩裡胡思亂想,想到最後,卻是清醒起來----她不能總這麼自己熬著自己,愛與不愛,她都要迅速做出個決斷來。

    與此同時,她的鄰居倒是意態悠然,很平靜的躺在浴缸里泡澡。葉春好沒睡好,但他睡得挺好----比獨自一人時睡得好,這更證明了葉春好和他有緣,他倆註定是該同床共枕的。

    白雪峰托著大浴巾走了進來,雷督理扭頭看了他一眼,他接住了這一眼,立刻站住,含著笑容說道:「卑職給大帥道喜了。」

    雷督理坐了起來:「你這話,說早了。」

    白雪峰放下浴巾,挽起袖子拿起毛巾,走過去彎腰給雷督理擦洗後背:「難道是葉小姐執意不肯?」

    「她不肯,我也不急。」

    「看來在大帥心中,葉小姐真是與眾不同的。」

    「也不知道她領不領我的情。」

    「葉小姐冰雪聰明,一定知曉大帥的心意。我們就靜等著吃大帥和葉小姐的喜酒了。」

    雷督理聽到這裡,忽然打了個噴嚏:「姓張的小子最近有信兒沒有?」

    「您說張嘉田?沒有。」

    「他死在文縣了?」

    白雪峰賠笑搖頭:「那當然不能,不過他不回來也好,他不是說自己非葉小姐不娶麼?

    」

    雷督理沉默片刻,末了抬手拍出一朵大水花:「他他媽的愛娶不娶!」

    「但張嘉田自然是不敢和大帥爭的。」

    雷督理轉身揚了他一臉水:「你哪來那麼多廢話!滾出去!」

    白雪峰抹著一臉洗澡水,剛滾出了沒有半分鐘,就被雷督理又叫了回去。雷督理剛打了第三個大噴嚏,明顯是有點緊張:「去,去叫醫生!我一定是感冒了!」

    白雪峰知道雷督理極其惜命,能從感冒聯想到肺炎,再從肺炎聯想到死亡,所以急忙出門接了醫生過來。醫生給雷督理量了體溫,聽了心肺,看了喉嚨舌頭,末了囑咐他吃片阿斯匹靈,暖暖的睡一覺。

    雷督理當即吃藥睡覺,棉被蓋得極嚴,把嘴唇都遮了住,只是雙目炯炯的,實在睡不著。就在這時,白雪峰推門又進來了,在床邊俯下身報告道:「大帥,張嘉田來了。」

    雷督理向下一扒棉被:「誰來了?」

    白雪峰微微的有點苦笑:「張嘉田,張師長,坐半夜的火車回了京,上午到府里找您,沒找到,就一路打聽到這裡來了。」

    雷督理把棉被重新扯了上去:「讓他進來。」

    第四十二章 亂麻

    張嘉田大步流星的進了臥室。

    他知道雷督理這人比較懶,能躺著就不坐著,可是沒想到在自己離去的幾個月里,他變本加厲,竟在大白天裡躺進被窩去了。及至聽聞雷督理生了病,他立刻像個孝子似的緊張起來:「病了?什麼病?怎麼病得連床都起不來了?」

    雷督理縮在被窩裡:「感冒而已,也並不是起不來床,我只是願意躺著。」

    張嘉田蹲在床邊使勁的搓手,把一雙冷手搓得熱了,然後去摸雷督理的額頭:「好像是有點兒發燒。」

    雷督理近距離的看著他,就感覺這小子大概在文縣活得不易,因為眼睛和嘴唇都是乾巴巴的,顯出了幾分滄桑相。

    「你怎麼回來了?」雷督理問他。

    張嘉田收回手,笑了:「我實在是想回來瞧瞧您,可您又總不叫我回,我等得忍不住,就大膽抽了個空,自己悄悄回來了。」

    「你回來了,文縣那邊留人管事了嗎?」

    「留了。我在那邊也交了幾個好朋友,都能信得過。」

    「文縣現在怎麼樣?你接連跟我要了三四十萬,都花到哪裡去了?」

    「那三四十萬我都當軍餉發下去了,那兒有一幫雜牌軍,洪霄九在的時候沒給過他們什麼好臉色,如今我來了,不但拿他們當人看待,還給了他們這麼多錢,他們都要樂瘋了。」

    說到這裡,他自己「嘿嘿嘿」的笑了幾聲,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們跟著我有好

    處,又看我這人挺好相處,就全跟著我混了。」

    「那我還總得拿錢餵著他們?」

    張嘉田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他們有了槍炮,自然會去找洪霄九的老部下搶地盤,有了地盤就有錢了。再說他們都特別窮,比我當初還窮,人窮志短,給他們仨瓜倆棗的,就夠讓他們賣命了。」

    說到這裡,他見雷督理一皺眉頭,正是自己說得忘情,竟把唾沫星子噴到了雷督理的臉上。連忙伸手把那點唾沫星子擦了,他有點不好意思:「我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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