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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3:56 作者: 唐溪
    喉嚨突然像梗住了什麼東西,蕭晨難以下咽。

    這間木屋好像是一個一家三口的避風港,家裡有勇敢的爸爸,有溫柔的媽媽,和調皮的男孩兒。

    這間木屋不是臨時建造,很多痕跡看得出來已經有些年頭,角落裡甚至被老鼠鑽出一個洞,起碼是二三十年前的東西。

    ……

    蕭晨不敢再看下去,怕自己產生更多的聯想,逃一樣地跑出了木屋,卻因為慌不擇路跑錯了門,從木屋的後門出來,後院被一個籬笆圍起來,一邊是開荒好的蔬菜地,一邊種了一棵枇杷樹,樹下是一座墳。

    一座墳……

    蕭晨眼神很好,隔著四五米的距離,他在墓碑上看到了他母親的名字,也看到了母親名字旁邊寫著----未亡人:陸恆止。

    這是他母親的墓。

    他找了很多年一直找不到,甚至一度以為他母親的骨灰早就被扔掉。

    原來在這裡,居然在這裡。

    那一刻風聲停止,蕭晨站在原地,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唯恐眼前的景象是泡沫一場。

    「這是他親手為你母親建造的房子,也是他們夢想中只屬於他們的家。他把你母親葬在這裡,才是真的讓她回家。」

    一道女聲從枇杷樹後傳出來,蕭晨神思恍惚,還以為是他母親的聲音,抬起頭一看,才發現是南風。

    南風也在看這個院子,看這棵枇杷樹和樹下的墳,想起了網上很流行的一句詩----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這座木屋,這棵枇杷樹,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所有的柔情,也是對另一個女人無盡的殘忍。

    南風低頭一嘆,走近蕭晨,將手裡的本子舉起來:「你有沒有看過你母親的日記本?」

    日記本……他母親的!蕭晨眼睛一下睜大,突然暴起撲上去搶:「給我!」

    南風沒有躲,讓他搶過去。

    日記本已經幾十年了,裡面有些字看不太清楚,但是他辨認得出來,這就是他母親的字跡,和他母親留給他的畫冊里的字一模一樣。

    南風靜靜地說:「我想你應該沒看過,日記本在你母親去世前就交給了陸老先生,他一直鎖在柜子里保存,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老宅,把這本日記本拿了過來。」

    蕭晨腦子一片空白,手上快速而小心地翻開本子,將裡面一行行字看進眼裡,這些他熟悉到骨子裡的字跡,卻寫出了一個他陌生到極致的母親。

    日記里寫得很清楚,陸家決定和楊家聯姻時,陸恆止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母親蕭月,但是蕭月不肯分手,甚至說出『只要能留在你身邊,哪怕無名無分我也願意』這種話,後來還拿懷孕威脅陸恆止,如果分手她就自殺……

    蕭晨的手微微顫抖,他搖著頭,不敢相信。

    不是,他母親不是這樣的,他母親是被陸恆止騙了才當他的情婦!

    南風冷著語氣:「你母親是自願,對她來說只要能和陸老先生在一起,她可以什麼身份都不要,所以她執意要留下你,執意要當陸老先生見不得光的情人,哪怕忍受流言蜚語,哪怕當時陸老先生已經另娶他人,她也非要他不可!」

    長輩的事她一個晚輩是沒有資格評價的,所以她忍著沒說出那句『你母親的所作所為,落得那樣的下場,就是自作孽』。

    可不就是自作孽。

    她那句『不要身份』不是大度,而是過分!

    拋棄她另娶他人的陸老先生自然有錯,但明知陸老先生已經有妻子,還自薦到他的情人,她就沒錯?

    「你住口!」

    南風沒有停:「當然,陸老先生也有錯,他很錯。」

    「他錯在愛了你母親卻又不是特別愛,他可以為你母親親手打造小屋,卻不能為了你母親反抗家裡的聯姻安排;他錯在結婚後還答應和你母親藕斷絲連,錯在留下了你母親卻又沒有好好對待她,導致你母親抑鬱無法自拔最終自殺;他錯在同時辜負了兩個女人,連累了兩個血脈至親的親兄弟自相殘殺。」

    陸恆止愛蕭月,但不是深愛。

    他的愛,次於利益,所以他沒有拒絕家裡的聯姻安排。

    但是他又愛蕭月,所以沒有拒絕蕭月的主動靠近。

    這個男人,魚和熊掌都想兼得。

    蕭晨不想再聽下去,他丟開日記本撲上去掐住南風的脖子:「閉嘴!我讓你閉嘴!不要說了!」

    南風被掐得呼吸困難,微微皺眉。在旁的四個警察立即將蕭晨拉開,將他按在地上,他發出嘶吼,每一聲里都包含著不甘和痛苦。

    在他的吼聲里,另一道淡淡的女聲插入進來,音調里沒有任何波瀾,清清淡淡,卻雍容華貴:「我和你母親見過兩次面。」

    蕭晨紅著眼睛,他的側臉貼著土地,勉強抬起頭,就見一個打扮端莊大方的女人從木屋裡走了出來。

    ----是陸夫人。

    正文 292章 那一笑傾國傾城

    比起行將就木的陸老先生,陸夫人看起來很年輕,歲月對她還是很仁慈的,沒捨得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有眼角的淡淡細紋證明這個女人曾經歷過風霜。

    她穿著棉質長裙,裙擺隨著她走動拂過地上的落葉,她垂眸看著地上的蕭晨,他和他母親長得很像,有很多次她看到他的眉眼,總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曾對她咄咄相逼的女人。

    蕭晨掙扎著要站起來,但他今天失控了太多次,警察怕他傷到人,緊緊制住他不肯讓他動彈。

    陸夫人緩緩開口,說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第一次是在我和恆止結婚不到三個月的時候,她懷著你上門,指著肚子告訴我,這是恆止的孩子。她希望我自覺離開陸家。」

    「當然,我拒絕了她。」

    「雖然陸楊兩家是商業聯姻,但那個男人畢竟是我名正言順的丈夫,她憑什麼登堂入室對我指氣頤使?所以最後是不歡而散。」

    蕭月離開了,但是由她帶來的傷疤卻留在她心尖上。

    她恨嗎?

    她恨的。

    被新婚丈夫背叛,她能不恨嗎?

    她當即對陸恆止提出離婚,並且搬回了娘家。

    但是她的父母對她的決定完全不支持,甚至激烈反對。

    父親大發雷霆罵她不懂事,說她和陸恆止新婚不到三個月就離婚,會讓陸楊兩家成為榕城一個大笑話!

    她當時站在窗口望著庭院,院子裡為她出嫁時貼的『喜』字還在,就像那場盛世婚禮到現在還為人津津樂道一樣,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離婚,等於將陸楊兩家的臉面丟在地上踩。

    那時候她真的很想什麼不管不顧,明明是他們對不起她,先是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訂了她和陸恆止的婚約,然後是陸恆止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那個女人還敢到她面前叫囂,他們對她這麼無情無義,她為什麼還要顧全他們的臉面?

    她成全了他們,誰又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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