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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3:56 作者: 唐溪
他深深地望著她,琥珀色的眸子深處,隱隱約約藏著一抹不安。
「沒有啊,江岩和我是老朋友,我們很久沒見,隨便聊聊而已。」南風故作輕鬆地笑說,「你別想太多啦,我只是恰好路過酒吧,突發奇想,慶祝一下我即將告別單身而已。」
厲南衍像是放下心,微微一笑:「一個人慶祝有什麼意思?你早說,我陪你。」
「我們明天就是准未婚夫妻,要天天在一起了,最後一個單身晚上還要膩在一起,你就不煩嗎?」
「當然不會,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會煩。」
一輩子……心頭洋溢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南風低下頭掩飾地一笑:「伯爵大人的情話越來越俗套了。」
厲南衍也笑了笑,但是笑過之後,卻很認真地喊了她的名字:「Cynthia。」
南風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她隨手將鬢邊的頭髮別到耳後,側頭斜眼看他:「嗯?」
她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平時說話時尾音也總是習慣性上揚,更不要說是現在,她半醉半醒,鼻音帶出的『嗯?』,撩人得很。
南風偏偏渾然不覺,微仰起頭,迷離著眼睛看著他,嫣紅的唇微啟:「怎麼啦?」
厲南衍喉嚨輕滾,忽然低下頭湊近她的唇。
那一下,腦海里突然掠過幾幀畫面,南風的身體反應極快,倏地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他將要印上的吻。
「……」
「……」
夜風從他們中間吹過,氣氛在微妙間變得尷尬。
厲南衍抬起了眼皮,剛才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南風僵在原地。
……
漫長的寂靜後,是厲南衍先故作無事地直起身,輕聲說:「我是想說,明天我要忙著招待客人,可能顧及不到你,要有什麼事,你讓麗莎來找我。」
「好。」
厲南衍笑笑,道了聲晚安離去。
南風看著他身影走遠,才心思沉重地關上房門。
背脊貼上門板,她閉上了眼睛。
剛才是怎麼了?
在厲南衍說『一輩子』的時候,她腦海里浮現出的人怎麼會是陸城遇?
在厲南衍湊近的時候,她又怎麼會想起那天在公寓樓下,和陸城遇的那個吻?
……難不成,就因為夏桑榆和宋琦說的那些話,她就真的對陸城遇……
抬起手臂蓋住眼睛,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南風啊……你清醒一點吧。
和他認識那麼多年,還不知道嗎?
那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的啊,先不動聲色地給一分溫柔,等到你徹底淪陷,就加倍給你十分殘忍,你信了他一次被騙得那麼慘,難道還要再慘一次?
傻一時尚算是天作孽,傻一世就是你俞南風自作孽。
*
六個小時後,天亮了。
訂婚禮是全西式的,從場地布置到訂婚服,都是聖潔的白色色調,五顏六色的鮮花和氣球作為裝點,微風一起彩帶飛揚,如夢如幻。
南風的訂婚服很像婚紗,裙擺蓬鬆拖地,一字肩設計露出肩膀和頸子,像精雕細琢的羊脂玉。頭髮也全盤起來,只留耳邊一縷曲發,戴著鮮花編制而成的花環,再加上粉鑽的首飾點綴,整個人看起來嬌嫩欲滴。
南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大腦飛快閃過幾年前對誰說過的玩笑話----我的婚禮要中式的,三書六禮,鳳冠霞帔,八抬大轎!
像一陣電流擊過心間,南風猛地轉身背對鏡子,不敢再看裡面那個自己。
「Cynthia小姐?」麗莎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南風沉吐出一口氣,低聲問:「時間到了嗎?」
麗莎愣了愣,才明白她問的是吉時,連忙道:「差不多了。」
「那就走吧。」南風自己先走出去,背影看起來好像很迫不及待,只是……是迫不及待想嫁給厲南衍,還是迫不及待想給自己冠上一個無法改變的身份,好斷了心裡某些不該有的想法和衝動,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訂婚禮和婚禮很相似,也要由父親牽著新娘的手走向台上的新郎,南風沒有長輩,只能由唯一算得上她哥哥的盛於琛牽著,走上紅毯,南風忽然問:「盛總,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話?」
「說什麼?」
南風晃了下神,旋即搖頭:「沒什麼,只是這幾天總有人來跟我說話……」所以下意識以為,他也會有話對她說……原來沒有。
紅毯只有九點九米長,走了一分鐘就到,盛於琛將南風的手交給厲南衍的同時,淡淡說:「我沒有什麼能跟你說,不止我,其他人也沒有,誰都沒有權利在現在對你說什麼,只有你自己有資格,你心裡怎麼想的,就去怎麼做。」
南風怔忡。
接下來就是走流程----准新人宣告和禱告,觀禮的賓客唱起婚禮歌,然後牧師勸勉,為準新人定下誓約……
流程的最後,還有一個交換訂婚戒指的儀式。
牧師宣布他們可以交換戒指時,綿綿扮演的花童立即捧著兩枚戒指上台,笑吟吟地看著媽媽和daddy。
厲南衍彎腰取了戒指,望向南風的目光溫柔似水。
南風看著他手裡的戒指,眼睛閃了閃,本應該配合他抬起來的手,卻垂在身側,遲遲舉不起來,
戒指……戒指……
這是伊萬諾夫家族象徵主母身份的戒指,她戴上了,這輩子就都是伊萬諾夫家族的人。
她猶豫了。
莫名的猶豫。
「Cynthia?」厲南衍輕聲喊,南風還是抬不起手來。
牧師提醒:「準新娘,這個時候你應該把手遞給你的未婚夫。」
南風手指一顫,仰起頭看著對面和她穿同款婚服的男人。
厲南衍……
希爾……
這個在她最危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的男人,這個在她孤單無助時默默守護了她三年的男人,他很好,是良配,她喜歡他,也親口答應嫁給他,可是現在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手就是抬不起來?
這樣的僵持持續了三分鐘,台下的賓客已經開始議論,厲南衍眼底沉澱出一抹暗色:「Cynthia。」
這次喊她的名字的音調,明顯沉了幾度。
只是抬起手這一個動作,南風卻需要用盡全身力氣,非常緩慢的,從180度的地方,慢慢抬到了105度。
----這麼多年,你終於回來了。(185)
----南風,不如,我們從頭來過。(209)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不至於山窮水盡。南風,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捫心自問,你這輩子放得下我嗎?(235)
三句話從心裡飛竄而過,是他的慶幸,是他的請求,是他的深情。
南風好不容易抬起的手,又一下垂了下去,並且躲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