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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3:56 作者: 唐溪
歲月的大門徐徐關閉,過往那些風花雪月悉數燃燒成灰燼,變成她眼底千年不化的霜雪。
南風冷眼看對面的男人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忽然,他也笑了,約莫也是在笑命運太荒唐。
「陸董事長,故事講完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先告辭。」
南風拎包起身,可能是一時間回憶起太多過去的,她感到胸口微微窒悶,不太舒服,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密封的空間。
她走了幾步。
忽聽身後一聲嘆息。
「南風,」
不知為何,她竟就停下了腳步。
陸城遇的聲音沙啞,像是有無數釋不開的情緒死死堵在他的喉嚨里,使得他吐出的每個字都那麼沉重。
「不如,」
「我們從頭來過。」
正文 210章 不能死在她前面
南風,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好深情的一句話。
好動人的一句話。
南風回過頭,看這個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的男人,造物主偏愛他太過,長眉、雙眸、鼻樑、薄唇,五官無一處不是巧奪天工,否則當年初遇,她也不會鬼使神差地答應救他。
如果當年沒有救他,或許後來就不會有她七個月囚禁之苦,更不會有她哥哥慘死之痛,他們這段孽緣源於當初,現在他說想要從頭來過,從哪裡來過?
從他不告而別之前?
還是從他知道她就是俞笙之後?
南風低眉莞爾,笑得清淺動人:「可以啊。」
陸城遇深深凝望著她,眸子裡多了一些艱澀。
「如果你能讓時間倒流,讓過去的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就和你從頭來過。」她將這句話說出了娓娓的笑意,分不清是嘲笑還是諷笑,手指點著他的心口,「我哥的命,我孩子的命,你還回來,我就跟你從頭來過,但你----」
「還得起嗎?」
陸城遇背脊微微僵硬,唇色好像比剛才更白了一些。
南風放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輕輕地說:「還不起吧?沒關係,我可以自己拿。」
說完,她幫他整了整領子,最後一笑,轉身出門。
決絕,且不回頭。
淡淡的橙花香味從鼻尖一掠而過,陸城遇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抓,可觸手只有一室冰涼。
五指停在半空,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手,同時嘴角勾起淡淡的自嘲。
是他多想。
是他想太多。
他妄想要跨越生死恩仇從頭來過。
卻不知道她從踏入榕城起就沒想過留半分退路與餘地。
當年小巷生死相托,當年破屋耳鬢廝磨,當年黃金台上拈花一笑,當年陸公館內溫情蜜意,都是已經是『當年』,他親手將她從他的懷裡逼到對立面,現在還說什麼從頭來過?
陸城遇冷不防低笑出聲,往後退幾步坐在沙發上,手指插入髮絲中撐住額頭,笑得怪異且難以自制。
宋琦來送文件,看見他這個模樣,先是一愣,再一看,發現他的臉色白得可怕,心下一驚:「陸先生!」
宋琦才剛剛靠近,陸城遇就猛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表情眨眼間恢復清冷和平靜,除了臉色蒼白外,幾乎和平時的他一模一樣,宋琦差點以為剛才那個失態的陸先生只是她的錯覺。
「陸先生,你……」你還好嗎?
陸城遇眸子漆黑如點墨,眼眶周圍卻慢慢生出血絲,他緩緩慢慢地吐字:「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在她前面,……」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這句話剩下的字眼除了宋琦誰都聽不清。
唯一聽清楚的宋琦,剎那間紅了眼眶。
那兩杯綠茶還放在桌子上,裊裊白煙飛舞上天,似在預示著某一場即將到來的命運。
……
南風一路出了陸公館,意外看見門外停著一輛白色的轎車,駕駛座車窗降下,露出男人半張溫柔的臉:「上車。」
晃晃手中的車鑰匙:「我自己開了車。」
「車讓別人開回去。」厲南衍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我開那麼遠的路來接你,你要是不上我的車,我很沒面子。」
南風嘴角輕輕揚了一下,沒有再拒絕,坐進了副駕駛座。
系好安全帶,她側頭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厲南衍一笑:「猜的。」
南風一嗔:「誰信你。」他不說,她也沒再問,這些年他們都是這麼相處的。
車子安靜行駛在林間,南風看著窗外的景色。
四月是春天,但可能是感覺到榕城底下的暗波洶湧,連帶著花草樹木都沒什麼生機。
行駛了一段路,厲南衍的聲音才在車廂內響起:「和他說了?」
心照不宣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南風沒什麼情緒地應:「嗯。」
厲南衍偏頭去看她的臉,她的表情很淡,沒有故作的虛假笑容,看起來真實卻冰冷。
將過往和盤托出,對她來說好像沒什麼影響,但細看之下,他還是發現了她眼底泛起的潤色,厲南衍在心裡低嘆,握住她的手:「想哭就哭吧。」
南風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底水光已經不在,她淡淡地笑:「比起我自己哭,我現在更喜歡看別人哭。對了,蕭晨什麼時候回國?」
「他說再等等。」
還要等?南風眉梢動了一下,她和蕭晨是合作夥伴,地位平等,蕭晨有他的行動,不受她指揮,他說他還要等,她也就只能等他。
不過沒關係,他那邊還不想行動,她可以先做別的。
當年的元兇有四個人,邢煥東已經倒台,宋下落不明,不還剩一個麥可麼……
南風想了半天事情,回神時,發現厲南衍也一直很安靜,眉目深沉像也在想著什麼,她用手肘搗搗他:「怎麼了?」
厲南衍垂下眸:「當初你和他重逢,為什麼沒有直接告訴他,你就是當年救他的人?」
南風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和陸城遇在黃金台重逢時,為什麼沒有直接表明身份?
她笑:「犯賤唄。」
以前盛於琛用這個詞形容她和陸城遇的關係,現在拿來用,也挺合適的。
她可不就是犯賤?
在他身邊那一百天,她不是沒想過和他相認,但饒是她再怎麼風輕雲淡,他們之間的距離也是事實存在的,他是掌權的陸少,她是落魄的千金,懸殊差距豈止雲和泥。
她從來不妄自菲薄,也沒把門第當回事,無論對面站著一個怎樣位高權重的人她都能不卑不坑,唯獨一個陸城遇,她總忍不住多想,這可能就是張愛玲說的,愛一個人就是卑微到塵埃里,她想變得更好能配得上他,但在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達不到和他並肩的高度時,就會像鴕鳥似的縮回頭。
所以她沒有說,什麼都沒有說,一百天一到瀟灑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