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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3:56 作者: 唐溪
    現在呢,真相昭著,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寫滿罪惡,她就是個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上了他的當,中了他的溫柔陷阱,把哥哥都連累了。

    她抬起手捂住乾澀的眼睛,可還是有水流從指縫裡流出來,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無法釋懷的悲嗆和瘡痍層層疊疊,她哽咽地呢喃:「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南風掙開他的手,不斷地倒退,仿佛離他遠一點就能離那些謊言和算計遠一點。

    「陸城遇,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你怎麼能從頭到尾都是騙我……」

    騙她的。

    騙她的。

    都是騙她的。

    騙她的感情,騙她的真心,時光錯落之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年洛杉磯的夏天,又聽了一遍男人含笑卻真摯的告白。

    那一字一句多麼動聽,她曾銘記於心捨不得忘,現在回想,竟是滿目荒唐,全是荒唐。

    南風笑了。

    笑當初的自作多情看不清。

    笑現在的自食惡果太活該。

    陸城遇看見她的身下鮮血淋漓,顯然是刀口裂開了,他眉心抽了抽,正想不管她的意願強行把她抱走,遠處忽然傳來摩托車的引擎聲,聲音震耳欲聾,不是一輛兩輛,而是成群結隊。

    他倏地側目,就看見有十幾二十輛摩托車由遠至近駛來,非常明顯,對方不是尋釁滋事的地痞流氓,而是訓練有素的車隊,且,目標是他們。

    不,準確來說,目標是南風!

    他目光一冷:「宋琦!」

    「是!」宋琦慶幸自己調動了不少人手過來,原本是想護衛南風在醫院休養不被人騷擾,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她立即下令,路邊停了好久的四輛轎車紛紛啟動,繞著南風和陸城遇轉,形成保護圈。

    車隊在外圈尋找機會突破重圍,還故意發出刺耳的轟鳴聲。

    陸城遇不知道車隊到底是誰派來的,只想馬上將南風帶到他認為安全的地方。

    但是南風根本不准他靠近,不斷地退,不斷地逃,她唇際在笑,眼睛卻是通紅:「你為什麼要騙我啊……為什麼啊……明明是你親口說要一輩子對我好,要一輩子都保護我,怎麼轉頭就不作數了呢?」

    「我那麼相信你,你怎麼能騙我……」

    被敲碎的心片片掉落,已經修補不回來。

    「是你說的,是你說……等我長大你就來娶我,會一輩子對我好保護我,可是你騙我,你騙我……」

    陸城遇忽然之間渾身石化定在原地。

    素來如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剎那間風起雲湧,最後那句話從他的左耳右耳齊齊鑽入,一字不落。

    而立於中間的九個字,更是如無數根鋼針迸進骨頭,他生平第一次嘗到所謂痛徹心扉。

    ……等我長大你就來娶我……

    ……等你長大,我就來娶你……

    封存在記憶深處已然覆滿塵埃的歲月開始逆流迴轉,山一程水一程,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那句他曾對誰許下的唯一諾言唐突出現,刺破他所有理智。

    是她嗎?

    竟然是她?

    怎麼會是她?

    他失去所有冷靜:「你說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

    「誰告訴你那句話?」

    「誰告訴你的!」

    他寧願那句話是別人告訴她的,他寧願那個人不是她!怎麼能是她!不能是她!

    他不顧一切追上去,要她把話說清楚,可是南風對他避如蛇蠍,兩人一追一逃,竟然都突出了汽車的保護圈,摩托車行動靈活,瞅準時機,立即將南風單獨圍住。

    陸城遇靠近不了南風,他眼中戾氣橫生:「幾個不入流的混帳都處理不了,我養你們幹什麼!」

    汽車上的人聞言打開車門下車,清一色的黑衣服,手裡拿著棒球棍,當即就和車隊幹了起來。

    陸城遇這邊的人個個都是練家子,兇猛異常,將人從摩托車上拉下來就是一頓暴揍,但是車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開車撞人,從人身上碾過去都毫不遲疑。

    一場混戰,每個人都豁出性命似的。

    陸城遇眼中明明滅滅,直朝南風的方向而去,路上有人攔著他,他一派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動手乾脆利落,往往是還沒近他的身被撂得倒地不起。

    其中有一個穿藍色賽車服的男人和他交上手,他戴著頭盔看不見臉,但是身手很不錯,陸城遇眯眸,越打越狠戾,幾個拳頭連續砸在他的腹部,他接連往後退了三五步撞上轎車,頭盔下面滴出血。

    那邊,南風被人擄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陸城遇隨手奪了一輛摩托車,加大油門追上去!

    雙方的手下緊隨其後。

    從市區到近郊,一路風掣電馳,眼看和前面摩托車的距離越來越遠,陸城遇從腰後摸出手槍,瞧著對方的車速降下來,就瞄準對方後輪胎開了一槍,對方的車子瞬間失去平衡,徹底翻車。

    南風和駕駛員都被甩下車,那一片是平坦厚實的草地,兩人在地上滾了一圈。

    暴雨中,雙方再次交上手,逐漸的,陸城遇這邊的人占了上風。

    陸城遇的目標只有一個----南風!

    他撂倒兩三個人後就朝南風奔去,南風神思渙散,木頭似的杵在原地。

    就在這個時候,混亂的人群里,有誰的聲音突破狂風暴雨,響徹整片森林。

    「少爺!關在地下室的那個男人死了!」

    南風身體頓時晃了晃。

    陸城遇的腳步也跟著滯了滯。

    南風猛地抬起頭,盯住了最近處的男人。

    「地下室里的……男人……」她喃喃地重複,「……死了?」

    陸城遇的表情幾乎可以用慌亂來形容。

    眼前萬物顛倒,南風的世界裡最後一絲明亮終於徹底湮滅。

    暗無天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將她吞噬,焚心蝕骨,她扼住自己的喉嚨,終於徹底崩潰大哭出聲:「啊----!!」

    痛苦的哀叫驚得悶雷作響,觸目驚心。

    「南風!」陸城遇驟然一驚,手急急伸出要將她抱住,然而南風轉身就跑。

    她已經陷入魔障,不顧一切地奔跑,像是要跑回陸公館地下室,去確認她的哥哥是否存活。

    你的孩子死了。

    你的哥哥也死了。

    腦海里又一次響起魔咒,南風捂住耳朵,一邊跑一邊哭喊。

    她在前面跑。

    陸城遇在後面追。

    她跑的方向是矮陂。

    天邊嘩嘩地響起螺旋槳的聲音,陸城遇猛地抬頭,就見半空中盤旋著一架白色直升飛機,正在不斷降低飛行高度。

    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可能要永遠失去南風的危機感。

    「南風!!」

    不要跑了!

    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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