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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3:56 作者: 唐溪
    「我的孩子……」她的手指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胡亂抓著,像是要抓住什麼留不住的東西,接連斷了兩三個指甲她都毫無所覺,嘴唇慘白,劇烈地顫動,呼吸亦是急促紊亂,一開口,眼淚就沿著眼眶淌滿整個臉頰。

    這個時候,門外衝進來三五個人,為首的男人一眼囊括房間裡的所有情形,瞳眸劇縮。

    俞溫嘗試站起來的身體又一次跌坐在地上,他喘著斷斷續續的氣,對門口的人喊:「……快把她送去醫院……快、快點啊!」

    在他開口之前,陸城遇早就脫了自己的外套包住南風將她抱起來,觸手就感覺到她全身都在發冷和顫抖。

    手臂不動聲色地收緊,他走之前的腳步略微停了一霎,目光在地上傷勢不輕的俞溫身上一過,偏回頭時又和徐颯的目光也一對,後者心中瞭然回以頷首。

    南風抓緊著陸城遇的胸口,害怕,恐懼,惶惶,不安,即將永遠失去某種東西的不知所措……種種情緒交織在她不斷揪緊的手指上:「救他……救他……求求你,救他……」

    陸城遇出了地下室,直接朝陸公館外而去,疾步中他低頭看懷裡的女人,嘴唇緊緊抿著。

    宋琦早已經通知醫院那邊準備,陸城遇的車一到,醫護人員立即上前幫忙將南風放上病床,一路送進搶救室。

    陸城遇站定在手術室門口,白色的襯衫上,袖子,胸口,都是血。

    他的背影筆直而僵硬,宋琦離得近,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手術沒有進行多久,就有護士拿著病危通知書讓家屬簽字,說孕婦大出血,孕婦和孩子都有生命危險。

    陸城遇握著筆,簽過無數遍的名字,第一次讓他感覺如此沉重。

    天邊翻出魚肚白,距離南風被送進去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陸城遇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一言不發,漆黑不見底的雙眸像是有濃霧在翻湧,無法形容出具體情緒。

    手術室門上紅得觸目驚心的燈終於滅掉,醫生走了出來,摘掉口罩,露出同情之色:「很遺憾,太晚送醫,胎兒已經沒有胎心了。」

    陸城遇闔上眼,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血色,不消片刻就蒼白如紙。

    他嘴角緩緩勾起,是自嘲的弧度。

    保不住……

    還是保不住……

    就算已經七個月,可還是保不住……

    高大挺拔的身影,明明沒有佝僂,可看在旁人眼裡,卻莫名蕭瑟清寒。

    陸城遇緩緩呼吸,聲音聽起來還算平穩只是微啞:「為什麼?」

    「胎死腹中的主要原因是細菌感染,但是……」醫生忽然遲疑。

    陸城遇沉聲說:「說。」

    手術醫生就是之前為南風做產檢的醫生,她對南風的情況有一定了解,心裡這次胎死腹中同樣抱有疑惑。

    想了想,她斟酌地說:「雖然主要原因是細菌感染,但是胎兒從出現異常反應到死亡需要12-48小時,令夫人第一次懷孕,可能不懂什麼是胎象異常,但是我記得陸先生您說過,您家裡每天都有醫生為令夫人診脈檢查,那麼胎兒狀態不妙的情況,醫生起碼在昨天就應該發現了,我想不明白,他當時為什麼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陸城遇周身霎時間覆上冰寒,眸色由淡轉濃,風起雲湧。

    醫生忍不住再加一句:「如果那個時候送來醫院搶救,最不濟剖腹讓孩子早產,那都是保得住的。」

    正文 169章 那天也下了大雨

    術後南風還在昏迷,她已經懷孕滿28周,屬於晚期妊娠引產,再加上大出血,此刻的身體非常虛弱,隨時可能有其他併發症,所以必須住院觀察。

    安頓好南風後,陸城遇走出病房,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風也颳得厲害,好像在醞釀一場磅礴大雨。他神思一晃,記起了一年多前,他第一次見到她,也是這樣一個陰雨天。

    黃金台的3021號房,雖然是他在黃金台的專屬房間,但他很少在裡面過夜,那天會進房間,也只是打算換身衣服。

    藍蘭親自送他到房門口,笑得有些別有深意:「陸少,您身邊很久沒有女伴了吧?」

    他微微挑眉。

    他對情事並不熱衷,沒有遇到感興趣的之前,女人於他其實無可無不可,而藍蘭突然這麼問,他也猜得出她在房間裡安排了什麼,倒是沒有拂她的面子,攜著不疾不徐的步伐進入。

    而她當時就倚著窗站著。

    手裡拿著一支紅玫瑰,不過不是在欣賞,而是在將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來。

    她身上只穿著他的白襯衫,露出兩條雪白細長的腿,內里的風光也是若隱若現。

    聽見他走進來的聲音,她回過頭,玫瑰的色澤暈染上她的眼角,一片緋紅說不出的嬌媚。

    她沒有刻意的矯揉造作,嘴角輕輕一提,無端的,就讓人聯想到了一個詞----拈花一笑。

    他想----或許,她就是他感興趣的女人。

    當天晚上他在黃金台過夜。

    翌日清晨,他醒來時,她還躺在他的懷裡熟睡,被子微微下滑,露出她脖頸和肩膀上的點點紅印。

    他靜靜看了片刻,將被子往上掖了掖,自己則無聲走下床。

    離開黃金台時,天空烏雲密布,有狂風過境,仿佛隨時要降下一場傾盆大雨。

    他看著風卷著地上的落葉旋轉,忽然低喃:「南風。」

    宋琦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去看被風絞得支離破碎的枯葉,沒懂他的意思:「陸先生……?」

    他垂眸卻是笑:「南風還在睡,等她醒了問她今晚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喜歡吃西餐還是中餐,然後你去定位子。」

    宋琦先是愣了愣,總算明白『南風』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到底是從小跟著他的人,宋琦很快就參透他言下之意,旋即應道:「是。」

    當天晚上,她如約來了,穿著大紅色的無袖連衣裙,荷葉瓣的裙擺搖曳生姿,遠遠看著,就如一朵盛放的烈焰玫瑰。

    天際忽傳來一聲悶雷,陸城遇的思緒從飄遠的記憶中拉回,瞳眸重新聚起焦距。

    「徐颯。」他低聲喚。

    身後悄無聲息走近一個人。

    「把公館的家庭醫生都丟到黃金台,讓傅小爺處置。」

    徐颯微微一凜----直接處置……?不用審問?

    難道陸先生已經知道少夫人是被誰所害?

    他唇一抿:「是。」

    宋琦帶來乾淨的衣服,陸城遇在病房內的洗手間更換,手指一顆顆扣上襯衫紐扣,磨砂鏡子將他的側臉照得菱角分明。

    離開洗手間之前,他溫漠的目光從垃圾桶里那件染血襯衫一掃而過,隨後打開門出去,下了第二個命令:「宋琦,讓夏管家把公館裡外清理一遍。」

    「是。」

    略一頓,陸城遇又加一句:「把梅嬸單獨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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