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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20:58 作者: 何落眠
岑遠挑眉,撫掌大笑:「好,我南朝有何將軍實是一大幸事。何將軍,」抬手招人,想到這人的身份,不禁放軟聲音:「你且過來。」
果然身邊幾乎火烤的暖氣一轟而散,身邊瞬時清涼起來,握拳抵住口鼻,「我且問你,這俘虜來的三百餘人你將如何處置?」
何將軍猶疑道:「派人看守著。」
「錯!」
溫軟的唇舌吐出比尖刀還冷硬的話:「把他們全殺掉!古有武安君坑殺四十萬趙人,今我南朝危如累卵,連年大旱導致後方糧草不濟,再拖延幾日,不消蠻族襲擊,我十萬大軍皆會不攻自潰,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殺!一將功成萬骨枯,以殺止殺!」
「可----」
岑遠乜他一眼,「為君者,當以天下為己任,昔年蠻族殺我臣民,食我血肉,現在合該如此!」
岑遠深看男人一眼,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已言盡於此,端看個人領悟,不過這未來的盛世名君,本就是被他逼上梁山,正待說些什麼,胸腔一震,趕忙拿起帕子捂住嘴唇。
何水被他聲音驚醒,恍然醒悟,忙攙扶君主:「將軍,您沒事吧?」
岑遠卻苦笑著擺手,口中咳嗽不斷,盡數擦去嘴角血漬後才直起腰肢,彼時鬢髮凌亂,眸含春水,臉色亦是擦了胭脂似的緋紅,唇不染而朱,精魅一般的綺麗。
一瞬驚艷。
岑遠毫不在意,瀲灩水眸看著他,語氣深重:「為君者,最忌心軟。」
何水低頭後退,不知怎的竟覺自己難以面對這一幕,口中應諾,頭腦昏脹。
直至走出營帳,置身帳外才稍顯冷靜,望著一望無垠的黃沙,愣怔出神。
夜半,已升為將領的何水躺在冰涼的榻上,輾轉難眠。
一閉眼便是小皇帝那艷若桃李的容顏,還有他軟糯嗓音的語句,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何水,應該說是江翮,神醫的易容術天下獨絕,他自認小皇帝不會認出自己,更何況會說出那樣一番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脾性喜怒無常,小皇帝會是很好的君王。
可是沒有可是。
他只能狠下心腸,殺了他。
「將軍。」
帳外突然響起聲音,「什麼事?」
「元帥請將軍進帳一敘。」
何水驀地閉眼,再睜開時已經重新恢復漠然:「好的,我馬上就去。」
元帥營帳。
四周燃著油燈,又燒著碳火,岑遠仍是冷得發抖,又被嗆鼻的煙霧熏得難受,實在是忍受不了,他裹著被子倒在床榻上,手腳冰涼。
見著大步進來的何水,眼睛放光簡直就像看見了救星:「何將軍,終於來了。」
何水不明所以,甫一受到他這樣稱得上熱情的招待,饒是他這樣冷靜的人心裡也不禁打起小鼓,「陛下,臣----」
「過來,既然沒人在這裡哪有什麼君臣。」
直接掀開被子,這才發現他身上一件衣裳也未脫,裹得嚴嚴實實,莫名的何水心裡竟有些失落,驚覺自己想法出了差子,頓時後背冷汗涔涔。
岑遠卻不管這些,幾乎是強硬著將人壓在榻上,何水手腳僵硬,只覺得如芒在背。
果然……岑遠不禁勾唇而笑,舒服了自己也不管那些,挨著人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岑遠從暖透了的被窩裡醒來,身旁空蕩蕩的,想來是天明前就走了,不過衷心地誇讚一句,何水可真是一個大暖爐,這會兒手腳發熱,暖乎乎的。
接下來的幾日,何水夜夜宿在小皇帝榻上,夜深來,天明前離開,白日裡兩人再見時倒是一個比一個更正經。
只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了。
這天,岑遠照舊捧著湯婆子看地圖,與部下商酌許久,終於敲定日子,眾將領皆喜不自勝,只有何水,他眼神恍惚,盯著小皇帝手心裡的湯婆子發起呆來。
心裡不知怎的想起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小皇帝這湯婆子抱了許久,應該早就涼了吧,該換熱水了。
「何水?」
一聲呼喚叫回他的神智,何水眼神一閃,「是,臣在!」
見他態度如此鄭重,岑遠輕笑一聲,「方才見你一直盯著孤懷裡,莫不是手冷了?」
「這湯婆子跟了我幾年,也快到時候了,便賞給你,到時候可要給孤斬下敵酋首級!」
「是!」
夜深,星子如河綴在黑色夜幕之下,帳外寒風呼嘯黃沙漫天,只有篝火在夜色中搖曳,冒出滾滾黑煙,眨眼縹緲無蹤。
帳子裡,何水坐在床邊,手上是一個精緻的湯婆子,綢緞包裹,狐腋綴邊,一圈紅色絨毛與精緻龍紋交相輝映,邊角有些磨損,何水一眼便看出這是長期使用過留下的痕跡,腦子裡適時想起白日裡小皇帝的笑談,他摩挲起來,毫不自知,自己此時眉眼有多麼柔軟。
多年後回想起這一刻,才知道自己錯過的究竟是什麼。
決戰到來,戰場上硝煙滾滾,衝殺聲擂鼓聲混做一團,旌旗蔽空,這一戰,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開始岑遠穩坐釣魚台,後來被這血腥味勾的蠢蠢欲動,在眾人無知無覺的時候,他從台上一躍而起,手持一把長劍,□□汗血寶馬,氣勢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