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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9:50 作者: 色如空
    李帆心裡怨恨,又替林希陽感到惋惜,原以為這已經是最差的結果,卻沒想到後頭還有更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徹底劈碎了林希陽前方的人生道路。

    「林的左手掌在車禍中遭受重創,需要進行截肢手術。」

    「……!」

    范偉晨聞言也是一愣,他記得林希陽是個鋼琴演奏家,可沒有了手掌,那……

    李帆說到這裡已經紅了眼,「接到截肢的消息,也不知道公司是怎麼辦的,幾日後醫院就收到了由林的一位舅舅簽字的手術同意書,可據我所知林早就和那些親戚斷了關係,而他唯一視作親人的邵世庭卻……」說到這些,她有些哽咽,但還是硬忍住了淚水繼續道,「手術雖然順利,但林沒有了左手,前途工作都毀了,需要承擔巨額的醫藥費不說,還有一筆龐大的違約金要付,公司在這時候又站出來,表明自己對旗下藝人的『大度』,說他們放棄那筆違約金,至於醫療費,也能相應地給一些補償……這事看著就能明白,是董事長為自己的女兒行為進行的『收買』。」

    這些事實在是過分,范偉晨見狀也有些不忍,抽了一旁的紙巾送到李帆手裡。

    「謝謝。」李帆說著,掖了掖眼角的淚水繼續說了下去,「林在昏迷中只能聽從安排,當他醒來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李帆說著又不禁想到林希陽聽聞所有事情後的神情,他臉色蒼白,看著自己已經不在的左手,眼睛宛如一潭死水。

    「愛人、公司給了他巨大打擊,巨額的醫藥費公司出了一半,剩下的是林賣掉了車子才得以付清。可和邵世庭分手後,林沒住的地方,也沒了車和工作……醫院察覺他無法負擔之後的醫療費,就在他傷勢轉好後要他出院,林沒有拒絕,可我知道他已經無處可去了呀!」

    聽了她的話,范偉晨沉默了一陣,片刻後才問道:「李小姐,你如何得知我的電話號碼的?」

    「那是用林的私人手機打的。」

    出院的這日,李帆為林希陽收拾好行李,問他要去哪裡,林希陽卻把自己的手機給了她,他說,幫我扔掉吧。

    「林沒有什麼朋友,大多是工作夥伴,他們的手機號都留在公司用的手機上,如今已經被強制回收了,所以當我看到私人手機的時候就想會不會有他的朋友,可電話簿上只有兩個號碼,一個署名邵世庭,另一個卻沒有名字,就是范先生你的號碼了。」

    范偉晨對於林希陽存了自己電話號碼的事感到有些意外。

    事實上,這五年,林希陽沒有聯絡過他,而他卻有主動聯絡林希陽,只有一次,恐怕也是那次讓他留下了這個號碼。

    那是小貓貓三歲生日的前夕,孩子任性地希望爹地能和自己一起過這個生日,哭鬧著要爹地,范偉晨實在沒辦法,便聯絡了林希陽,沒要他親自過來,只希望他能送一樣禮物給兒子。

    當時林希陽很慡快地答應了,他買了一個和當時寶寶一樣大小的Hello kitty派人在寶寶生日的時候送到了范偉晨的店裡,並有附上卡片,如今那個布偶還躺在范偉晨的車內后座,小貓貓喜歡得不得了。

    李帆見范偉晨陷入沉思,心想他大概也是不願意收留林希陽,連忙又道:「我會盡力幫林尋到下一個住處,可是今天……能不能就……」

    她非常內疚,因為很想幫林希陽,可自己家中有兩位老人,老人家重禮法,聽說林希陽是個同性戀就說什麼也不肯收留他,所以無可奈何她只能求助他人。

    「……讓他住下吧。」

    「欸?」

    只見范偉晨笑得十分率直道:「李小姐也很忙,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這房子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收他一分錢。」

    「這、這……」李帆簡直不敢相信,條件要比她想像優越得多,而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人,「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嗎?」

    「啊?我們算朋友。」大概吧,「不過你放心,我絕對沒有企圖,有空也歡迎你常來。」說著,范偉晨拿出了自家蛋糕店的名片,「我的手機號什麼都在這裡,有事就聯絡我吧。」

    李帆接過,也拿出了自己的名片給范偉晨,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有些激動,就仿佛在無限的黑暗中尋到了光明一般,林希陽這個擔子,她終於能安心放下了。

    送走了李帆,范偉晨不禁一嘆,沒有後悔,只是覺得可惜。

    時隔多年,他卻依然記得五年前初見林希陽時,這人的驕傲與漠然,還有他對邵世庭的情……可如今遇到了這樣的事,想來他一定是傷透了心和自尊吧!

    范偉晨同情他,也有無法拒絕的理由:那時什麼都沒有的范偉晨是靠著林希陽的錢才有了房子和店鋪,他現在賺來的錢,除了日常開銷外,每月還要還錢到林希陽給他的帳戶上,因為人家說過這是給孩子的,自己貪掉就太缺德了。如今正好,就當還個人情債,反正每月多一個人開銷也不是大問題,而且小貓貓也會很高興的。

    如范偉晨所料,聽說爹地能留下和他們一起住,小貓貓興奮了好久,范偉晨也不忘叮囑他一些事宜,然後父子兩人就開始為「新住民」開始準備全新的生活用品。

    漱口杯、毛巾、牙刷、拖鞋……總之能想到的都給翻了出來,期間林希陽仍在睡覺,似乎真的是非常累了,就連晚餐時間他都給睡了過去。

    可誰想到,真正的麻煩不是準備用品,而是在晚上。

    范偉晨家的布局很有趣,兩室一廳,配加廚房衛浴,其中小屋原本是給小貓貓的單獨寢室,但那房間朝北,冬涼夏暖,不適合住人,所以范偉晨就和兒子一起睡大床,而小屋則成了儲藏室。除此之外,家裡連個打地鋪的墊子都沒有,但現在床鋪的一半被林希陽睡著,那麼這父子倆就沒了辦法。

    思索了許久,小貓貓最先沉不住氣,一個橫心就睡到了床中間,范偉晨拉不住兒子,只能跟著睡在兒子的另一側,結果床上三人,兩大一小倒也不顯擁擠,反而有剛剛好的感覺。

    范偉晨無奈,只能隨兒子,自己就辛苦點,好好裹著孩子,不讓他隨意翻滾以致於踢到林希陽的傷就對了。

    「爸爸、爸爸,明天我要請假。」睡好位置,小貓貓又出花樣了,「人家要和爹地一起玩,你幫人家請假嘛!」

    小貓貓很聰明,自己學會的東西都能上小學水準了,只是范偉晨覺得他應該有同齡玩伴這才送他去了幼稚園,如今偶爾要請個假倒也不是不行,何況有小貓貓在的話,林希陽大概才能接受在這裡住下吧!

    有了這層思考,范偉晨就點頭答應了下來,小貓貓說著爸爸最好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不再調皮,乖乖睡了下去。

    范偉晨摟著孩子,將空調的溫度又調高了一些,然後才閉眼睡去。

    這一夜,一家人安然沉眠。

    ……

    沉沉的安眠中,林希陽作了一個夢,從自己有意識的童年開始,母親的冷漠與疏忽,親戚的蔑視與遠離,到後來與邵世庭的相識相知,踏入娛樂圈後的是是非非,直到最後無情的捨棄與傷害……雖說是噩夢,但林希陽並不覺得可怕,他以第三者的身分在夢境裡旁觀著一切,夢中自己的成長與際遇只是讓他覺得可憐與灰心。

    迷茫中,意識漸漸甦醒,在清朗的晨光與清脆的鳥鳴中,林希陽的眼睛緩緩睜開----夢,該醒了。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林希陽有些愣怔,他只記得自己很累,於是在經紀人的車上睡著了,可是為何如今醒來,映入眼帘的卻是乾淨的天花板?

    「嗯……」呻吟一聲,林希陽開始環顧四周。

    陌生的環境,家居的擺設,還有這股溫馨的感覺。

    不同於之前林希陽居住的別墅那般精緻美觀,也沒有酒店客房的生硬單一,眼前的屋子更顯舒適溫暖。沒有什麼專業擺設的設計,電視、電腦、衣櫃、玩具箱都是隨著主人的愛好擠在房間裡,這讓房間的空間驟減,並不寬敞,可又十分明亮。

    這是李帆的家嗎?還是收容所?不,不對,那些地方不會有這樣的玩具……

    「唔嗯……」

    「……!」

    就在林希陽疑惑之際,他身邊輕輕的一陣聲響傳來,令他詫異地回過頭去。

    小小的娃娃側躺在他的身邊,白白淨淨的小臉頰泛著紅暈十分可人,發色要比林希陽深,可那五官卻是和他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如今娃娃嘴裡正哼哼著,看似就要醒來。

    林希陽有些慌了,他根本沒有與孩子接觸的經驗,也不知是誰讓孩子睡在了這裡,弄得他手足無措。

    「呃嗯……」又是一聲低喃,小貓貓動動眼皮,生理時鐘到了點上,慢悠悠地醒了過來。

    小傢伙直起身子,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幾聲爸爸,聲音不大,可屋裡屋外都能聽見。

    不一會兒房門被人打開,林希陽朝門口望去,一個有些眼熟又似乎很陌生的男子站在那裡,他穿得十分隨意,沒有西裝筆挺的莊重模樣,只是普通的短袖T恤加牛仔褲,頭髮扎了個小尾巴,但可笑的是他掛了一條十分可愛的粉白Kitty圍裙,這模樣與其說他是個男人,倒不如說是個幼稚的大男孩。

    范偉晨的生理時鐘經過這幾年成了定點,早上六點左右他就要起床配料準備今日要賣的蛋糕,隨後蛋糕進了烤箱,他又開始忙活兒子和自己的早飯,等忙完了兒子也差不多該起床了,之後就是父子倆的早餐時間,用完早餐送小貓貓去幼稚園,回來給蛋糕上奶油最後上架。

    這樣的生活並未因為多了林希陽而有所改變,只是準備早餐的時間要多了一些,范偉晨剛在廚房弄完,就聽見兒子醒了在叫自己,於是他連忙進屋,卻沒想到與同樣睡醒的林希陽正好碰了個正著。

    「呃……」

    范偉晨與林希陽對上,笑容頓時僵在了嘴角邊,不是不高興,只是純粹的尷尬罷了。

    從初次見面起,范偉晨就知道林希陽不喜歡自己,至於原因就不清楚了,所以現在時隔五年,他仍然不知道該怎麼與他和睦相處。

    大人之間的問題小孩子可不懂,小貓貓盼了會兒也不見爸爸來抱自己,立刻委屈地嘟起了小嘴,帶著了些哭腔催著道:「爸爸、爸爸……」

    就如其他的普通小孩子一樣,小貓貓睡醒後需要親人的懷抱以增安全感,范偉晨知道他的習慣,便也顧不得林希陽的看法,走上前去把兒子抱了起來。

    在熟悉的懷抱里,小貓貓嗅了嗅爸爸的味道,然後摟著爸爸安心地蹭蹭,眯起眼睛活像一隻撒嬌的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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