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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4:37 作者: 周不晚
周老師道,「好,那另外一位律師呢?還有決定性證據是什麼。」
李希曼笑道,「另外一位律師是陳生生前委託的。委託的具體內容是一本日記本,一年的日記。」
周老師道,「那又是什麼?」
李希曼道,「很長,厚厚一本。」
周老師道,「內容呢!內容是什麼。」
李希曼道,「前半年內容很平常,稍微提了提他身體不舒服,後半年開始,是寫發現當時的我出軌,同時發現自己患了癌症。他生無可戀,他恨我,可他還是愛我,你知道嗎,筆觸有多細膩,簡直可以當小說讀。」
周老師望著她天真的笑臉,心裡倒抽一口涼氣,「然後呢。」
李希曼道,「他不想再受折磨,他想早點死,病痛的折磨,我的不忠,於是他向一個護工買了很多慢性死亡的藥,他還留戀我,於是沒有立刻死。他把藥加到每天我給他燒的甜湯里。直到最後一天,吞下了其餘的全部。」
周老師聞言沉默很久,「李希曼,你告訴我,這裡的每一個『他』,其實都是你,是不是。」
李希曼想了想,「你可以這麼理解。」
周老師說不出話來。
李希曼又道,「有件事情,他沒有寫。」
周老師看著她。
李希曼道,「那個護工,其實,是我的情人。」
不寒而慄,無非此刻了。
李希曼緩緩地又道,「還有,綁架案,他不出錢,是因為他覺得蹊蹺,他看見了綁匪的臉,其實他一直知道,我的情人,長什麼樣子,在哪裡工作,他全部知道。所以,即便帶了口罩,他還是認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的脖子劃傷,他竟然還心軟了……」李希曼說著,仿佛在講一件久遠的、可笑的事,而她的眼睛紅了,「那天晚上他咬開我的傷口,問我疼不疼,我說疼,他說疼就對了,他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聽得差一點就心軟了,下不去手了。」李希曼笑著,眼淚掉下來兩行。
周老師看著眼前的人,沉默了太久,開口聲音也嘶啞了,「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如果他沒有替你選,他治病花掉所有財產,你是不是會離開他、立刻。」
李希曼道,「我會離開他。」
李希曼又道,「從他要跟我離婚的第二天,就知道他一定出什麼問題了。沒有哪種人心,可以瞞十年。可我沒有制止他。」
周老師忽然對眼前這個怔怔發著呆的人提不起什麼恨意了。所謂靈魂伴侶,莫若此吧。他們是最壞的靈魂伴侶。
他正要走,終於又問,「為什麼告訴我?」
「你不會揭露我,雖然你是他的摯友。」李希曼笑了一下,笑容裡帶一點輕佻,一點苦澀,「陳生他難道沒有讓你答應他些什麼嗎?」
☆、終章
當垂垂暮矣的周懷青奏著墨子悲絲。
和陳生有關係的事,在他身邊隨著年華老去而越來越少,陳生仿佛真像一個未曾存在過的人。
李希曼去了哪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稀聲琴館早早已被李周曼賣給了吳門,連同樓上的房子,她走時抱走了一盞紅琴,艷紅如血。
他還知道,陳生沒有看錯顧望之。顧望之成了古琴大家,聲名不在當年計梅白之下。只是,陳生的死,對顧望之始終是個癒合了撕裂,撕裂又癒合的傷疤,顧望之對外絕口不提師承何處。
這樣算來,剩到今天的,與他有關的事,只有兩件了。滿頭白髮的周老師一遍一遍地在心裡重複:一件是李希曼……一件是稀聲……都沒有了。
都沒有了,真像是黃粱一夢。
對了……稀聲琴館,截取「大音希聲」,陳生加了個偏旁,說沒有誰能夠稱為希聲,那樣太狂妄自大了……那天掛牌匾的時候,他就在那陳生的旁邊……李希曼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