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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4:37 作者: 周不晚
    李希曼笑道,「也好,好久不見了。何妹妹工作忙,過不來。」

    之後聊了近況,正說到阿和的未婚夫,陳生回來了。

    看見父母和李希曼,笑道,「你們來的早。」

    「想著來看看希曼,不就先過來了麼。」婆婆笑道。

    李希曼指著桌邊的袋子,接道,「你看,媽媽給我帶了兩盒和平飯店的蝴蝶酥。」再次道謝,「謝謝媽媽。」

    不多時,陳生用筆電登陸了網銀,給妹妹劃款。

    李希曼對數額不清楚,也無心問,事到如今,陳生借給別人多少錢似乎和她關係不大了。

    與父母一起時,陳生與往日頗像,只是言語少了些,戲做得勉勉強強。送父母離開後,陳生問她,「你病了?」

    李希曼道,「死不了。」

    陳生只道,「回屋睡著吧。」

    李希曼道,「今天去了次醫院。」

    陳生沒有說話。

    「想幫你開點精神科的藥,也不知道開什麼好,」李希曼隨口道,伸手拿過他手機,開鎖屏看信息,「密碼怎麼換了。」

    陳生道,「借了兩百四十萬。」

    李希曼想看他的網銀轉出簡訊,心思被猜中,她仍忍不住驚訝道,「陳生你開玩笑的麼。」

    陳生拿回手機,「你看我父母像是來開玩笑的麼。」

    李希曼笑了,無奈道,「天哪,陳何。借錢的是陳何,是不是。」

    陳生沒有說話。

    「陳何是什麼人?她借的錢從來沒有還過。」李希曼搖了搖頭,抬頭看他。

    陳生道,「別想這事了,回去休息吧。」

    李希曼道,「你還真不把我當妻子了。」

    陳生道,「對不起,我該和你說的。」

    李希曼笑道,「是啊,這兩天沒有機會。你的心思全在怎麼和我離婚上了。」

    李希曼沒再說什麼,獨自回房間。

    這一場病不知道為什麼,生了好一陣子,到第六天,陳生問她好了沒,她依舊道沒有。陳生扶上她額頭,放下手,「這是幾度?」

    李希曼笑道,「37.」

    陳生道,「37.」

    李希曼道,「我是冷血動物,蛇蠍之類,37是很高的燒了。」

    陳生笑了,說不過她,不再理睬。

    顧望之在大學裡過得愜意自在,每周四下午沒課了便回到家中,她正打開一個水蜜桃味大果凍,用勺子挖著吃。

    媽媽叫她,「手機響了!」

    她忙到客廳里拿手機接起。

    「嗯,我是。」

    「誒?這麼快開第初級班了嗎。」

    「哦哦,三個人湊齊就開班是吧,好的好的。那我周五晚上過去。」

    「行,再見。」

    周五夜晚八點,新開的初級班第一次上課,陳放下去看了兩眼,與顧望之打了個照面,相視一笑。臨走之前,對寧老師講三兩句話。

    陳生回到家中,見李希曼不在,便自己下了餛飩吃。他靜靜看著,白色炊煙從鍋與蓋的窄縫冒出,慢慢濕了初秋的窗戶。

    天開始涼了。

    等陳生吃完收拾完,李希曼依然沒有回來。

    他走至窗邊,用紙抹去一縷水汽,窗外的光由抽象變為具象。窗外有霓虹,在轉角的馬路對面,細細長長的一條斑斕光亮,車水馬龍。

    這裡地處虹口,適宜居住,稍微帶點熱鬧,帶點塵世的灰,帶點市井小民的吵鬧、不太久遠的歷史的味道,讓人留戀。陳生喜歡這裡,不肯把琴館搬到如吳門的市中心住宅里。陳生看見樓下三四個學生從一樓走出,曉得是下課了。

    學生都走得很慢,大概那一段清清冷冷,路燈不十分明亮。他看見一個人回頭了,視線上下掃視整座公寓,最後落在抹去的水霧上。

    顧望之抬眼望見陳生在四樓,驚訝地笑了。揮手打了個招呼。

    陳生友善地回應。

    隨後,顧望之發現似乎哪裡不對,一數樓層,陳生不是在琴館裡和自己打招呼。她疑惑地看著水霧之中的陳生,然後,她竟然掉頭往回走了。

    顧望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道是一時奇怪,想探個究竟,因為從來沒有誰告訴她過,四樓也是琴館。

    顧望之幾乎沒有猶豫地,敲開了四樓的門,陳生微微驚訝,便讓她進來坐坐。

    顧望之沒有惺惺作態,換客用拖鞋進屋。

    陳生笑道,「你怎麼看見的。」

    顧望之道,「我也不知道,恰巧回頭了,你的窗戶擦了一塊,最顯眼。」

    顧望之在客廳里坐下了,才意識到這是人家家裡,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這裡是家裡。」

    陳生道沒事,為她沏茶。

    顧望之道謝,捧在手掌之間慢慢喝。

    陳生笑道,「現在為止都沒有誰知道,你第一天來就看見了,真是稀奇。」

    顧望之笑言自己愛東張西望。

    陳生便問她第一節課感覺怎樣,有沒有問題。

    顧望之有點不好意思,道,其實有。

    陳生便帶她進書房,開著門。

    顧望之見書房裡書櫃有兩個,滿滿地擺著各式書籍,有的新,有的陳舊,看起來都是精心排布過的。

    顧望之忽然望見最靠左手邊便是兩本金瓶梅,上下冊。她笑道,「這裡有金瓶梅。」陳生道,他很喜歡。顧望之連紅樓夢之類的古典小說也未翻過,更不用說金瓶梅了,此時見陳生坦言喜歡,臉上竟莫名有點熱。她偷偷拿手機當鏡子照一下,心道:還好老臉沒有紅。

    她問,能動一下麼?說的自然是書。

    陳生道可以。

    「怎麼字全部是豎的,還是繁體。」顧望之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打開書第一眼,瞄見的便是豎直的短短一行:

    西門慶滿心歡喜。

    顧望之笑出聲了,道,「這個……能借麼?」

    陳生道,「可以。不過這本書年紀大了,溫柔一點。」

    顧望之合上封底,才看見是香港出版的,在五十年以前,於是動作更加小心翼翼。

    顧望之道了謝,目光落到一邊的琴上。陳生示意她坐下。

    她道,「這一次,指法稍微有點費解。勾的時候,劉老師一直說我的關節彎了……」

    陳生看著她彈,扶著她的手,道,「放鬆,彈琴要放鬆。」

    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陳生道,「落在弦上,稍微用一點力按下去……」

    他把顧望之的手搭在自己握起的拳頭上,顧望之的手便很自然地垂散著,「對,這個姿勢。」

    顧望之再試了幾次,彈出的聲音微妙地有一點點不同了。

    「這樣?」

    「沒錯。」

    「明白了,謝謝。」

    「下次不會課後再問,直到能彈對為止。我在的話問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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