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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本來吳都督已領兵在雲南北線上順利地撕開了一道口子長驅直入,正準備和定南侯兩面匯合對叛軍進行前後夾擊呢,大軍就很不幸地誤入了一片瘴氣地帶。
西南多瘴氣是常識,按理說帶去的醫藥本該是極有效用的,可這回遇上的瘴氣就像是經人刻意搗鼓過一樣,縱使軍醫使出渾身解數,兵士們仍是病傷過半,戰局隨之陷入危怠。
對林家來說,更糟糕的是急先鋒吳宣帶兵前去探路,隨後整隊人馬迷失在了密林里,及至吳都督的求援信發出前還沒找見他們的人影,估計也是中了瘴毒凶多吉少了。
幼雲聽後心中巨震,思緒如麻,呆坐在床上半晌後才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可有王爺的消息傳回來?」
夏菱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幼雲仰頭嘆息一聲,對比下落不明的姐夫,這時候沒有消息也能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幼雲一口早飯也來不及吃,亂糟糟地梳洗了一番便與小祿子一道兒趕著進宮,去到離第一手消息最近的皇后宮裡等著同樣焦頭爛額的君臣們商量出對策。
女官們一遍一遍地往皇后宮裡傳遞前頭乾元宮的消息,一會兒是威國公和兵部尚書在裡頭吵起來了,一會兒又是許老太醫來至殿外有事要奏,一上午過去聽起來半個京城的文武官員都被宣了個遍。
身居高位的妯娌倆不敢貿然前去打擾,只好耐著性子一直枯等到下午。聽女官又來傳說陛下召見了歐陽小侯爺和榮安縣主,幼雲便知拯救十萬大軍的對策快要出爐了。
果不其然,兩刻鐘後跑得滿頭大汗的小祿子進來稟告道:「皇后娘娘,王妃,陛下剛剛下令,著威國公即刻帶五萬兵馬前去馳援吳都督,歐陽小侯爺熟識西南地形,一同前去為援軍引路。此外,許老太醫自薦了他的一雙兒孫為此行的軍醫。」
幼雲聽到前面幾句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及至最後又微微蹙眉,皇后在上她不敢搶話兒,先聽皇后問了些別的:「小侯爺也去?那縣主與他的婚事呢?是等大軍凱旋歸來後再辦?」
行軍打仗她管不著,操持這場聯姻卻是皇后的份內事,現下婚禮的各樣物什都已打點得差不多了,新郎官突然跑了總得問一句罷。
小祿子顧不上擦汗,任由豆大的汗珠從鼻尖滑落,結結巴巴地答道:「陛下本意是等大軍還朝後再為縣主和小侯爺操辦婚事的,可…□□安縣主適才在御前自請提前完婚,說、說不管小侯爺此去如何,她都……」
宮裡人說話的留白極具技巧性,幼雲自行腦補了一下宋霓在大殿上的慷慨陳詞,心下狠狠贊了她一回。
之前忠心護國的定南侯在雲南與叛軍廝殺得厲害,聖上不忍心再讓小侯爺身陷戰陣,私心想為定南侯府留根獨苗兒,也怕戰場上一個不留神就讓表侄女霓兒守瞭望門寡,這才扣下了小侯爺,令他等到四月出了國孝,與宋霓就地在京城成婚。
可如今事有急變,歐陽小侯爺作為帶路的最佳人選主動請纓,他是輕生死重大局的一條好漢,宋霓自然也是有情有義的好姑娘,這真是天作之合。
幼雲讚嘆過後,見皇后也是一臉欣慰之色連連點頭,看起來已無別的話兒要說,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問道:「公公,這許老太醫的兒孫又是怎麼回事呢?」
提起這個,小祿子露出了兩分笑容,趕緊寬慰道:「王妃這下可放下一半的心了,許老太醫說他的兒子孫子多年來遊歷四海、遍訪名醫,前年行至西南時恰得一隱士的指點,習得了不同於尋常典籍記載的瘴氣治癒之法,此番薦他二人前去相幫,或能化解危局。」
幼雲眼前模糊的浮現出那個在許老太太靈堂前泣不成聲的少年的蒼白面容,又想起現下不知是生是死的姐夫,心裡一時堵得難受,得了確切的消息後便懨懨地向皇后告退歸家,繼續守著偌大的王府,等待著某個答應她一根頭髮也不會少的人平安歸來。
援軍離京的前兩天,聖上和皇后在皇家別苑為歐陽小侯爺和榮安縣主辦結了婚事,這對新婚夫婦還沒得空兒好好說上幾句話,大軍便在驍勇善戰的威國公的帶領下奔赴西南而去。
援軍走後,聖上每三日就派一批信使去往西南打探消息,可惜自從援軍殺入雲南境內起,那些信使也跟著一起失去了音訊,里外無可通信。
在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裡,林家人猶如一窩蜜蜂兩頭忙,連日輪班往王府、吳府去寬慰陪伴夫婿身陷危局的幼雲舒雲。
舒雲那邊還好些,她上有婆母頂梁,下有兒子傍身,雖然急得五內如焚,但到底為母則剛又是有倚傍的,不比幼雲那樣形單影隻,更叫林家人放心不下。
林老爹第十六次上門探望日漸消瘦的小閨女時,實在忍不住勸道:「好閨女,聽老爹的,咱把你接回娘家住一陣子罷,你可別一個人在王府胡思亂想,回頭王爺好好的回來了,卻把你熬病了。」
幼雲坐在黎秉恪每晚習字的大書案前認真描摹著他的大字,聞言只搖了搖頭,平靜而堅定地拒絕了:「王爺不在,我更要好好替他守著家,不能只管自己躲清閒,叫他回來見著一個東破西漏的王府。」
林老爹看著幼雲倔強的小模樣,心下隱隱作痛,知道勸不動她,便只好回去吩咐陸氏孟氏往王府跑得更勤快些。
幼雲呢不管有沒有娘家人來相陪,都穩如山石般坐鎮府中,每日嚴厲管束著內外兩院,就像冷夜裡守著一簇微弱的火苗一樣,只要還有一點點光和暖,她便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