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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陸氏一邊輕哄著昏昏欲睡的笛哥兒,一邊點頭不止,把對許老太太的感激之情全數揮灑到了她的寶貝孫子身上:「要是許家哥兒能留京入太醫院就好了,咱家還能就近看顧他,也不辜負許老太太生前所託了。只不知那孩子遊歷四方回來後是何打算,說起來他還沒成家呢罷?」
舒雲站在陸氏近旁聽得最真,但面兒上卻坦然得毫無異樣,反倒是旁觀的幼雲眸光一閃,笑了笑勸道:「母親您瞧去年那會兒太醫院折了多少太醫呀,那幾個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若不是聖上登基後大赦天下把他們撈了回來,還不知要如何翻身呢。許老太醫經此一遭兒,說不定也不想讓底下的兒孫們再入太醫院了,回鄉開個醫館也是一樣過日子的,總是平安最要緊嘛。」
伴君如伴虎,若運氣不好碰上先皇那樣性情暴烈的皇帝,太醫可就是個高危職業了,許老太醫此番攜兒孫返鄉想是也看開了。
林老太太對老姐妹心有愧疚,不自然地摸了摸郭媽媽遞上來的兔毛抄手,順著幼雲的話兒道:「嗯,太醫院也不是好待的地方,我看陵哥兒那疏冷性子真就未必合適,他們爺孫回鄉也好。至於陵哥兒的終身大事…唉,確是我有負他祖母所託了,那還在庵子裡贖罪的烏爛人兒不提也罷,到時咱們就多陪送點銀錢物什給那孩子充充彩禮,再派一班子家丁一路護送他們爺孫返鄉,也算是全了兩家的情誼了。」
幼雲忍不住又瞥了瞥依舊不言不語的舒雲,有心打岔道:「祖母就別操心別人家的哥兒了,那終究是他祖父說了算的,咱們自家還有找不著媳婦的呢,六哥哥那邊可怎麼說?」
「嘖,府里的孝飾還得倆月才摘呢,這會兒急也沒用。王府與旁人家不同,是要守孝三年的,王妃在外說話可得設個防頭,什麼婚啊喜啊的都先別提。」林老太太瞟了一眼咂著嘴快要睡著的笛哥兒,謹慎萬分地又提點了一遍。
幼雲擺擺手,伸手點了點笛哥兒嫩生生的小臉蛋,輕聲道:「祖母放心,外人面前我才不提呢,就咱們自家人在屋裡說說而已,您就給我們幾個透個底兒罷。」
「咦咦,你自己想打聽可別拉上我們呀。」初雲笑罵了一句,她近來日子越過越順當,境遇好心就寬了,對陸氏的哥兒便不怎麼牴觸,還善意地提醒道,「笛哥兒困了,快叫奶母抱下去罷,別被我們吵醒了要哭呢。」
陸氏遲疑地看著素與她不和的嫡長女,直到奶母抱著笛哥兒退下去好一會兒後,她才回過神來朝初雲淡淡地笑了一下,復又不自在地避過頭去。
林老太太假裝看不見她們倆之間的彆扭,只撿起前頭的話兒對幼雲接上道:「簡哥兒的事還沒定呢,這兩年耽誤下來的貴女也不少,有幾家也互相探過幾次口風了。你爹同我說,廣平侯的嫡女耽擱至今也還沒許人家呢,正好又是個武將人家,與你六哥倒兩邊相宜,等出了國孝再細說說罷。」
幼雲一聽轉頭就和陪站一旁的孟氏對了個眼神,姑嫂倆隔著幾步遠齊齊掩袖一笑,像兩隻偷魚的貓兒似的頗有默契。
得了,有一個同窗做嫂嫂不夠,這又來了一個,春暉館是林家選兒媳的指定品牌嗎?幼雲哭笑不得。
舒雲也看出了她們倆的眉眼官司,憋了半天和幼雲手挽著手離府歸家時,才小聲嘆道:「你這一趟附閨學可值了,連撈了兩個嫂子回來呢,都是多年同窗,往後姑嫂也好相處。」
幼雲本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聽得她先開口了,便想起方才祖母提及的事來,剛要小心翼翼地問些什麼,舒雲就察覺出來,先一步打斷了她。
「我院兒里剛養了一對小兔子,你不就喜歡毛茸茸的小傢伙麼?改天去我那兒玩罷。」舒雲笑如一朵隨風搖曳的白玉蘭,黑珍珠一般的眼睛裡微閃著柔柔的光,通身洋溢著滿足的愉悅感。
幼雲微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問道:「你養了兔子呀?吳夫人不是不大喜愛貓貓狗狗之類的麼?」
舒雲一揚脖子,溫暖的笑意漾及滿臉,輕快道:「無妨,就養在我們自個兒的院子裡,是你姐夫前兩天在路上遇見有人在賣,瞧著討喜買回來給我的。」
幼雲低頭一笑,八姐姐同孟氏一樣,最擅長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不管了,反正只要姐姐能幸福順遂就好了,既然姐夫如今知冷知熱又前途大好,那當年八字都沒一撇的舊人也該放下了。
錯過了十字路口便沒得回頭了,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
……
二月十六,西南亂事忽起,靖王等逆黨勾結了兩支邊疆叛軍,趁夜偷襲了幾處大營,一連斬殺了三位拒不同流合污的將領後,公然擁立福王世子為南帝,企圖在西南做成分|裂割據之勢。
消息從血戰逆黨的定南侯處傳進京來時,朝廷也不是沒有準備,只是沒想到那伙叛軍如此強悍,八百里加急都趕不上他們擴張的速度,歐陽侯爺傳來的求援信竟是最後一道消息,此後從外進入雲南的水陸兩路俱已斷絕。
聖上反應也不慢,急召了兵部尚書及幾位將帥進宮商議了一整夜,隔天便任吳都督為主帥,端王黎秉恪為監軍,點起一干經驗頗豐的大小將軍領著十萬大軍千里奔襲,前去討伐那群禍國逆賊,威國公等沙場老將暫且留守京師觀望戰況。
這回幼雲著實體會了一把武將家屬的心酸,雖然黎秉恪不用親自提刀上陣,但到底也是要隨軍深入敵人老窩的,兩方殺紅了眼可不會管你是監軍還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