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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幼雲今日剛得了一堆賞賜,心情甚好,一用完了飯便拉著黎秉恪至裡間新換的大葉黃花梨雕填羅漢床上坐下,急著開口炫耀道:「你回來得遲沒見著內侍來宣旨,今日我掙回來三千兩白銀呢!放在娘家都夠半年的花用了!」
黎秉恪早在宮裡聞得了消息,蹬掉靴子盤腿坐上羅漢床,很配合地夸道:「是是是,我們府的王妃自然是忠勇可嘉,那聖旨都是我看著皇兄寫下的。」
幼雲嬌俏地笑了一下,心裡很受用,趁手向老闆匯報了一下高管的工作計劃:「父皇如今也用不上我這冒名的玄陽元女了,家務事我便得一一撿拾起來,明兒我打算先見一見家裡的嬤嬤媽媽們,把府里料理好了再去顧外頭的莊子園子。」
「怎麼,咱們家的管家婆要上任了?」外頭的大事一定,黎秉恪說話的語氣都輕鬆起來,邊打趣邊伸手摸了摸新換的羅漢床,甚覺滿意。
嗯,原先的軟榻太小了不方便,還是這羅漢床夠寬敞。
「正是!」幼雲只顧著心裡的大事,完全沒注意到黎秉恪慢慢彎起的唇角和漸漸幽深的眼神,興沖沖地又同他說了一遍工作細綱,滿懷期待地跪坐在炕桌邊,支著手肘托著俏麗的小臉等待領導的評價指示,亮亮的杏仁眼晃得黎秉恪一陣心波蕩漾。
黎秉恪淺笑著端起桌上的玉葉長青一口飲盡,壓下喉頭悄悄爬上來的燥熱,清了清嗓子道:「府里只揀幾個管事的婆子看看就成,母后當初已排布得大差不離了。她們大多整家都在府里討生活,你說一她們要是敢說二,就攆出去永不復用,殺他幾隻雞,剩下的猴兒便知道日後要看誰的臉色當差了。」
賜進王府的僕役若是犯錯被攆了出去,不管人去到哪兒,旁的人家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收留的。
那可真是打破飯碗出去餓死了,相當的有威懾力,就是於王爺王妃的名聲有礙,是以尋常的小錯也不會採用此法,黎秉恪如此直白地說來,頗有幾分為媳婦撐腰的豪氣。
「嗯,府里的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也好轄制,若有人不肯過安生日子,我自然有法子趁著外頭的東風換下她們,明兒不過是叫她們來問問話兒,好叫兩邊熟絡一下。」幼雲感受到某人不安分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腰,扭了一下身子,趕緊轉移話題說正事,「開府時賞下的兩處園子又沒有出息,只是放著時不時去看看風景而已,也不打緊,就是莊子那邊比較麻煩了。」
王府的六七個莊子個個都有大幾十頃的良田,罪臣抄家時罰沒而來的那幾個還好,裡頭的管事受過大難又沒有倚仗,想來都是小心謹慎的,就只怕三個舊皇莊的莊頭不好應付。
黎秉恪當慣了呼風喚雨的天潢貴胄,對此等小人物絲毫不怵,慢條斯理地又斟了一杯茶拿在手裡,指點江山似的道:「莊子裡的那些管事早不知換過幾任主子了,都聰明著呢,你明兒先動了府里的人,他們那邊立刻就能聞得風聲盤算起來了。你再不聲不響地晾他們幾天,自會有求上進的機靈人兒冒出來的,擇幾個堪用的頂替了那幫托大拿喬的朽木也就是了。」
幼雲聞言點點頭,這和她想的差不多,莊頭們雖然難纏但到底是紙糊的老虎,只要祭出尚方寶劍恐嚇一下,他們也不敢在這風聲鶴唳的當口兒鬧得太過,速戰速決地換上新人頂替了他們,後頭就都順當了。
「可府里還有設了個莊園處呢,那些辦事的怕是一個學一個,都是滑泥鰍,口裡沒幾句真話,又不能下重手真把他們怎麼樣,若不給他們上上規矩,日子一長個個都要養成肥老鼠了。」幼雲嘟著水潤的小嘴,神情很嚴肅。
黎秉恪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誘人紅唇,喉頭緊了緊。
他心知幼雲說的沒錯,莊園處的人主要工作就是收取佃戶糧租,別看他們平時笑呵呵的,滿口的恭維話兒,實則可會哭窮了。
一到年底他們就一面找主子哭訴地租難催收,一面又假慈悲地找些天災人禍的藉口,替佃戶求情減租,一番欺上瞞下的精彩表演後,租子裡短缺的那部分就都落進了他們的口袋。
不過這裡頭也有些別的東西,叫做人情世故,黎秉恪得暗示一下他這憤憤不平的小王妃。
「水至清則無魚,這本就是個肥差,放在莊園處的都是咱們府能在別處用得著的人,咱們也得開開指縫,漏一點兒下去叫他們吃飽飯,碰上有些事靠著他們跑腿便能省下好些精力。」黎秉恪坐近了些望著幼雲,眼睛裡雖然氤氳著點點溫柔笑意,但眼底卻分明起伏著幽黑的暗流,顯見是存有深意的。
幼雲不笨,當下便聽懂了,說白了莊園處就是留給那些關係戶的好去處,不能一下摁斷了這些碩鼠們的油水,要特地留條縫隙慢慢滲下油水吊著他們。
眼下端王雖然與新皇頗親近,但兄弟倆終究各自成了家,一宮在內一府在外,也不再算是最緊密的一家人了。
待日後換了新皇的兒子繼位,那光景就又不同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得靠這些碩鼠去幫著王府疏通關係,自然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養著他們了。
「曉得了,那我便每年春秋各去巡一回莊子,當年能收上來多少租子自個兒心裡先有個數,年底再旁敲側擊地給他們透個兒底兒,租子交上來大家面兒上就都好看了。」幼雲一點就透,仰起頭來眼神透亮,含笑應下了黎秉恪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