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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幼雲在夢裡驚慌失措,想起身逃跑卻發現手腳軟綿綿的使不上力,看著面前被馬巍的鮮血染紅的銀杯,忽覺一陣天旋地轉,而後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聲:「幼雲,幼雲。」
幼雲猛地驚醒,像條脫水的魚兒般喘不上氣,只覺額頭上黏糊糊的滿是冷汗,兩眼慌亂地四處轉看,只見床邊坐著一個風塵僕僕的黎秉恪,正伸手撫摸著她慘白的小臉,溫聲安慰道:「你做噩夢了,別怕,我回來了。」
幼雲像只中了一箭還被獵人窮追不捨的小鹿,神思慌亂,渾身鈍痛,掙扎著坐起來一頭撲進了黎秉恪的懷裡,嗚嗚咽咽地啜泣起來。
黎秉恪一下慌了神,緊摟著她又哄又勸了好一會兒,幼雲方才慢慢緩過來。
趙媽媽端著掐絲琺瑯盆不遠不近地站在地下,一張老臉又皺又黃,活像曬乾了橘子皮,待幼雲慢慢收了淚才走上去替她淨面,口裡心疼地念叨著:「昨兒真是讓王妃受罪了。」
幼雲聞言抬起才擦洗了一半的小臉,朝黎秉恪眨巴著大眼睛,驚訝道:「怎麼都是昨日的事了?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睡了大半天。昨日我隨你舅舅出去追剿餘孽,怕府里沒有個主事的人來看護你,便把你娘家人都請了來。你祖母年紀那麼大了,還硬生生陪護了一夜,我今兒一早趕回來便換下了他們,請他們回去歇息了。」黎秉恪避過身讓彩鷺把水盆端下去,又換了夏菱上來給幼雲刮破的臉頰塗點膏藥。
幼雲很配合地仰面過去,夏菱卻被虎視眈眈的黎秉恪嚇得不敢輕易動手,幾番躊躇連藥罐子都打不開。
幼雲無法,只好拿過小瓷罐一把塞在黎秉恪手裡,嗔道:「看你眼睛瞪得這麼大,把我們夏菱嚇得手都在抖,那就你來罷,醜話說在前頭,塗不好我是要生氣的!」
黎秉恪失笑,揮揮手讓暗自懊惱的夏菱退下,自擰開瓷罐為幼雲輕輕點塗著藥膏。
清涼的藥膏緩解了臉頰上的灼灼痛感,幼雲嗅著淡淡的草藥香,慢慢揀起了話頭:「我爹來看我的時候不會哭了罷?嗯,大姐姐肯定又哭了。」
「你爹還好,只兩位姨姐哭得厲害,我送她們出府時,她們倆眼睛還是腫的呢,只怕哭足了一夜。」黎秉恪仔細地擦完藥,隨手把瓷罐擱在了床頭,認真打量著幼雲萎靡不振的神情,猶豫著要不要同她講一講昨日席上眾人的情形。
幼雲雖然心有餘悸,倒也沒忘了這茬,接過趙媽媽遞上來的溫茶潤潤喉,便問道:「昨日你們那邊後來如何了?鐘聲一響,慶王便該狗急跳牆了罷?」
「父皇胸口上被刺了一刀,失血過多還沒醒呢,今早我去瞧過了,太醫們忙得團團轉也什麼起色。」黎秉恪面兒上輕輕皺眉,然而淡淡的語氣里至多只有兩分悲傷。
幼雲嘆了口氣,誰種下的惡果自然是誰來嘗了,老皇帝這刀挨得也不冤枉。
「那太醫可有說父皇什麼時候能醒?外頭還有這一大攤子事等著他來決斷呢。」幼雲想著老皇帝既不甦醒也不駕崩,太子也不好越俎代庖,便得多留那幫逆賊苟延殘喘幾天了。
黎秉恪把空茶碗放回趙媽媽的托盤上,待她退下關上了房門,才對幼雲道:「說不準何時能醒,不過許太醫向我透了個底兒,父皇便是還能醒來,只怕也再不能動彈了。」
幼雲聽懂了他的話意,點點頭暗暗感嘆,慶王還有預言的本事呢,老皇帝是真的要當太上皇了。
「說起來若不是父皇留了後招,逆王只差一步就得逞了。」幼雲仰頭看著黎秉恪深邃的眉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岔開話題道,「太子和太子妃也都喝了毒酒不能動彈,他們怎麼樣了?」
黎秉恪抓住她亂摸的小手,握在掌心輕輕摩挲著,心情漸漸明亮了一點,答道:「皇兄的後背被剌了長長的一刀,傷口從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尾椎骨,幸好劃得不深,沒傷及骨頭,皇嫂正在東宮衣不解帶地照料他。」
幼雲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要太子無性命之憂就成,她對皇后這一高難度職業毫無興趣,可千萬別落到她頭上。
「那…那個紅棉呢?」整件事裡幼雲最好奇的就是這個女子了,如此左右搖擺的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呢?
「她還好端端的喘著氣呢,不過暫且被關押起來了,等咱們騰出手來再一塊兒發落。」黎秉恪眯了眯眼,黑眸深處涌動著凜冽的殺氣,「皇兄說了,不必留她全屍。」
幼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做帝王的人果然不一樣,狠起來管他什麼昔日摯愛都是殺之而後快。仔細想想,紅棉昨日若是死在了逆王的劍下,反倒是最好的結局了。
幼雲心頭冷笑了兩聲,覺得還是別再糾結這段曲折的愛恨情仇了,便又接著往下問道:「那母后呢,可有受傷?」老皇帝都被捅了一刀,說明技勇太監來得還不夠及時,估計皇后也沒倖免於難。
果然提及母后,黎秉恪的眼眸黯淡下去,面色頗有幾分凝重,低聲道:「母后被逆王挾持了一陣,利劍在脖子上割開了一道口子,所幸霓兒救了她,傷痕也不深,只是瞧著精神恍惚,神智也不大清楚了,不知何時才能緩過來。」
幼雲聞言一驚,這才想起偷偷對著銀杯伸手指的宋霓,忙雙手撐在黎秉恪的大腿上,傾身湊近了問道:「是霓兒救了皇后娘娘?她沒事吧?昨日她是向我暗示她沒喝毒酒來著,但我也沒想到……」沒想到她個小姑娘居然這麼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