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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怒極反笑的慶王沒把赤手空拳的皇弟放在眼裡,一手持劍指著起身直立的黎秉恪,一手緊緊揪著皇帝衣領,逼迫他看向下首面色沉沉的太子,低吼著譏諷道:「父皇您睜眼看看,他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自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到頭來不還是鬥不過我!堂堂太子竟耽於兒女私情,被一個小宮女騙得團團轉,你也放心把大好江山交給他?」
幼雲失去了黎秉恪的護持一下子緊張起來,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太子,祈禱著他只是在演戲,實則早就識破了侍妾紅棉的臥底身份。
可是——太子深閉雙目的痛楚神情告訴幼雲,他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被騙去了一顆傻兮兮的少男心。
幼雲很絕望,老皇帝卻還不肯放棄,縱然四肢動不了也努力伸著脖子越過慶王,向側邊巧笑嫣然的周貴妃道:「逆子如此說是忘了你母妃也曾是個花房小宮女了麼?愛妃,朕這些年待你不薄罷?朕封你為貴妃,給了你無人能及的榮寵,為了抬舉你的家世,還一併封賞了你的家人,你哥哥當街殺了一個秀才,朕也看在你的面子上法外開恩饒了他一命!朕有那麼多皇子,獨獨給你的孩子賜封號為慶福,愛妃你真的忍心如此對朕嗎?」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優待之事數過來,皇后本就陰沉的臉上更添了一抹冷笑,眼見偏寵貴妃多年的老皇帝也被心愛的女人背後插刀,她此刻倒不覺得功敗垂成有多難受了,反而從胸腔里升騰起一種暢快之感。
幼雲看著那對悲催的父子,一時心情很複雜,直嘆這父子倆絕對是親生的,連情路都是一比一復刻的!
周貴妃絲毫不為所動,優雅地搖著那柄如血一般紅艷的紗扇,冷冷道:「陛下怕是忘了您這句愛妃對多少人說過了,臣妾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不知慧昭儀這會兒還能不能喘氣了,陛下放心,臣妾會留她全屍的。」
老皇帝一下噎住,自從有了慧昭儀相伴,他確實冷落周貴妃多時了。
當年情深意濃時許下的那些承諾大多都漸漸背棄了,周貴妃娘家被奪了爵,自小寵愛非常的慶王沒能坐上太子之位也就罷了,現下還被端王壓了一頭,他們母子心有怨氣,老皇帝也啞口無言。
幼雲抬頭細細地看著周貴妃那濃脂厚粉掩蓋下的衰老面容,委屈、不甘、憤恨、決絕還有一點柔情在她的臉上雜糅成一團,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直視著老皇帝道:「陛下對臣妾做不到善始善終,那陛下與臣妾的這點子情分自然也不得善終了!陛下不肯讓臣妾的兒子繼承大位,對臣妾再好又有什麼用,臣妾母子眼看著就要淪為魚肉了,陛下又忍心嗎?」
老皇帝避開了視線,還在垂死掙扎:「太子仁厚,總不至於要你們的命的。待他……」
「所以陛下自有了嫡子後,果真不想傳位給我兒了!」周貴妃眼裡的最後一點柔情也消散得乾乾淨淨,大笑著譏諷道,「您的太子是仁厚,仁厚到容許一個小宮女在他眼皮子底下咬穿了東宮的厚牆哈哈哈哈,您說這是什麼笑話?」
提到這茬,幼雲很想哭,本以為太子至少是個鑽石段位的大佬,沒想到是個感情小白?我命不該絕今日啊嗚嗚嗚!
不止幼雲哀嚎內心不已,座中的宋老國公等人都臉色難看至極。
想他們外頭安排得那樣妥帖,凡是今日輪休的太子派的禁衛軍都不敢稍歇,正齊齊守在東華門外,三大營里也派了兵士喬裝打扮守在附近好來回通消息,只等著以號炮青煙為令,攻入城門勤王救駕。誰能想到負責放炮燃煙的侍衛竟折在了一個小小侍妾的手裡?這種輸法也太不光彩了!
周貴妃掃視了一圈對面眾人的神色,臉上笑意愈濃,又對著太子妃狠狠扎了一刀:「要說姚閣老病得可真是時候,難為他年紀那麼大了,還硬拖著一口氣要等著你們一塊兒下黃泉呢。太子妃放心,那幾隻你素日看不順眼的狸花貓,本宮都會把它們送下去陪你的,黃泉路上你再好好數一數,若是少了哪只,只管託夢給本宮!」
太子妃也不過才二十來歲,如何能是宮斗冠軍的對手,當即臉色一片蒼白,眼底湧起淡淡的水霧,若不是四肢使不上力,只怕手裡捏著的衣角都能被生生扯下一塊來。
幼雲暗嘆周貴妃好功夫,死也不讓人死個安生,都這會兒了一手離間計還玩得這麼順溜。
她側頭瞥了瞥站似一棵勁松的黎秉恪,突然覺得她的夫君好有先見之明,周貴妃估計也沒少往他身邊安插別有用心的宮女,奈何他在周身砌了一道銅牆鐵壁,分不清敵我就乾脆一棍子打死,絕不給周貴妃可乘之機。
可惜了,他沒中招,但太子中招了,如今也還是一樣要去閻王殿報到。
幼雲這邊抓緊最後的時間欣賞著夫君的俊顏,慶王則漸漸失去了耐心,提劍猛力敲了兩下桌子,一把扯下了繡著彩龍的明黃桌布,看向菜湯酒水灑了一身的老皇帝笑道:「想來父皇已是無力提筆了,好在詔書我早已備好,就請父皇為我加蓋玉璽罷。」
老皇帝重重地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詈罵道:「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慶王陰測測地笑看著明黃桌布上污濁不堪的繡龍,搖頭晃腦道:「父皇連這點小事也不肯成全吶,也罷,那您就好好地坐著,反正前任掌印馬公公已經替我去取玉璽了。」
幼雲微張了一下嘴巴,暗道都好久沒聽人提起這個馬巍了,這回竟也出來蹦噠了,他既是前任掌印太監,那豈不是熟門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