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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幼雲呆若木雞地捂著胸口,直覺自己好像一腳踏空,毫無防備地墜入了寒意刺骨的冰湖,強烈地窒息感似凍徹骨髓的冰水般慢慢沒過了她的頭頂。
對面一直不曾言語的宋老國公低低地嘆了一句:「姜副統領好大的威風啊!」
他姓姜?幼雲緊張之下神思轉的飛快,一聽便曉得了這位斑斑血跡從頭染到腳的壯漢就是慶王妃的胞弟,禁衛軍副統領姜沛。
幼雲當即一陣絕望,太子你個老六!說好的早有防備呢?不帶這麼坑的!
看了一圈皇后、太子夫婦及她身邊這位大蚌殼的臉色,幼雲見他們神態一致地抿唇不語,心下連嘆完了完了,赴完鴻門要赴黃泉了。
可不知怎的,背靠著黎秉恪的臂彎,幼雲很難同那群公主王妃一樣做出呼天搶地的求饒姿態來,她定了定神,靜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是死也得死個明白。
周貴妃聽著下頭哭哭啼啼的求饒聲,斜眼看了看太子一派的驚疑神色,得意地摘下一個渾圓的東珠戒指,旁若無人地拿在手裡來回把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替這群待宰的羔羊解惑:「太子,這時節東宮裡的木棉花開得如何了呀?紅棉那丫頭真不枉費本宮盡心培養了她一場,為了太子你呀,本宮自你十五歲起就接連放了足有二十個宮女出去,偏只她一個有本事趕在太子妃嫁進來前哄住了你。不過折了那十九個也無妨,有紅棉給你做了同床共枕的侍妾,本宮就算夠本了,只是難為了太子還特地為她種了那麼一大片木棉花。」
太子冷俊的面容逐漸浮出了一層痛苦的青白色,太子妃姚氏沒有去看他,而是了無生氣地垂下了眼瞼,任由面前一壺太監失手打翻的清酒慢慢浸濕了她華美如霞的衣裙。
周貴妃像出了口惡氣似的笑得花枝亂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襟,站起身來涼涼地挑撥道:「太子,當年你和紅棉在御花園一同救下的那窩狸花貓如今怎麼樣了?要說太子妃真是好氣量,整日瞧著它們在東宮裡飛檐走壁,也不覺得心煩呢。」
這話聽起來很是陰陽怪氣,別說太子夫婦低著頭不答話,就連對面的宋家人也不自在地一齊皺了皺眉。
幼雲聞言無語地撫了撫額頭,群臣口中正經端方的太子還有這麼風花雪月的時候呢,可嘆人家都是一起救助毛茸茸小動物,再順便談個情說個愛,不像她和端王,只會為了肥憨憨的黃豆引發一場破財血案。
周貴妃玩味地看著那對素日眾人都夸伉儷情深的太子夫婦,拿一柄色澤艷得扎眼的牡丹薄紗菱扇輕掩笑唇,不遺餘力地嘲諷道:「太子,你的人怎麼還沒來呢?不是同他們說好了,若遇險境,就派人在神武門附近的拐角處放號炮、燃青煙的麼?哦,本宮曉得了,是你的安排的人吶,都已去見了閻王了呵呵。」
幼雲初聽時很迷茫,什麼紅棉木棉的她是誰呀?聽到後頭突然明了,太子這是被一位頗信任的枕邊人從背後插了一刀呢。
聽起來這位枕邊人不僅是東宮裡得寵的侍妾,也是周貴妃安插的釘子,大約還是太子的初戀。
周貴妃笑得越來越恣意,幼雲絕望地閉了閉眼,仰頭長嘆:事已至此,小命休矣!
第五十九章
宮變沒發生前幼雲又惶恐又緊繃, 現下刀都快架在脖子上了,她反而心生一種即將解脫的輕鬆感,歪坐在黎秉恪的懷裡好似一個戲外人,眼睜睜地看著面目猙獰的慶王手持長劍一步步走向了老皇帝。
「父皇, 您已退無可退, 還是快些寫下詔書罷!待我榮登大位, 再與您演那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一定奉您為太上皇, 您就在寧壽宮安度晚年可好?」慶王自認為勝券在握, 身上殺氣漸濃,站在老皇帝的食桌前叮叮噹噹地伸手彈了兩下血劍。
皇帝像被人掐著脖子似的有些喘不上來氣,一雙濁目里滿是陰鷙之色,冷峻地盯著眼前這個他最寵愛的兒子, 緊閉著醬紫色的干唇不肯答話。
慶王也不惱,回身看了一眼末座上悠閒地自斟自酌的竹竿道士, 轉過來意味深長地勸道:「父皇, 您的身子骨如何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恐怕也沒有幾天活頭了, 不如早些卸下擔子,還能享幾天清福。」
「你!狼子野心的混帳!竟敢詛咒於朕!」老皇帝篤信修仙不疑有他,當即急喘著呵斥逆子, 凌厲的目光如刀鋒般橫掃過去。
慶王聽得這句卻陡然發瘋起來, 肆意揮舞著寒光凜凜的長劍,猶如被長矛插|中的野獸般吼叫道:「野心?我有什麼樣的野心還不都是父皇您給的!是您把我當儲君一樣捧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打小旁的兄弟可以肆意偷懶玩耍, 縱使文不成武不就也無人斥責, 可我不行!我要早晚勤勉用功, 我要禮樂射御書數無所不能,我每日只想著如何學得再快些,早日成為您所期望的一國儲君!可當我快要學成了,您又做了什麼呢?您轉手就把太子之位給了別人!您叫我如何能甘心?!」
幼雲聽到此處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慶王人生的前二十年確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眼瞧著離繼承大統只有一步之遙了卻前功盡棄,難怪他會發瘋。
突然,握在幼雲肩頭的大手忽然抽走,失去支撐的幼雲背脊一軟差點仰面倒在椅上,慌忙抬頭只見一直沉默不語的黎秉恪從容的起身,欲上前護著寶座上那位素日與他不對付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