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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都好都好,沒吃虧。」幼雲正忙著抹下腕兒上幾個沉甸甸的金鑲玉套鐲,答起話來十分輕鬆,直略過那場拉拉扯扯的惡戰。
黎秉恪莞爾一笑,按著恨不得立刻往外沖的幼雲坐至飯桌前,盯著她好好的吃完了午飯,才肯放她重新去更衣梳妝。
身穿青色翟衣的幼雲頂著重如板磚的九翟冠隨黎秉恪上了馬車,心裡猶自惴惴不安,掰著手指頭細數起來:「初八忙著回門不談,初十我又回了趟娘家助陣,還把你也拖去了,今兒也沒得空念幾句經咒,反倒至京郊跑了個來回。等下父皇問起來,不會打我板子罷?」
「哦,怪不得適才回府這麼慌裡慌張的。」黎秉恪嘴角彎彎,伸手替幼雲理了理織金繡銀的墜珠霞帔,打趣道,「如今父皇把你當個寶還來不及呢,只恨不能找個條案把你供起來了。」
幼雲眨了兩下靈潤的大眼睛,腦袋瓜轉得很快,問道:「怎麼,父皇又是服了金丹才轉醒的?不是說一直昏迷著麼?」夢裡吃丹真的不會噎死嗎?
黎秉恪聞言眼底笑意徐徐散去,入目只剩一片冷清,沉聲道:「兩個監副自然是本事通天,昨夜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把金丹化成了一碗金湯給父皇餵下了。」
幼雲低頭輕笑,看來慶王那邊還差著一點火候,眼下還捨不得老皇帝駕崩呢。
不過,他們到底在暗戳戳地謀劃些什麼呢?
幼雲這幾日忙著華枝表妹的事,對外頭的風聲知之甚少,思索了一氣還沒摸出一點頭緒,馬車便已行至皇宮,她只好暫且撂開手去,換上一臉端莊謙恭的神色下車換轎。
不出所料,這回又是邁著輕快的小碎步的王保來迎他們夫婦,不消幼雲開口問,他就殷勤地給二人透了個底兒:「王爺王妃可來了,聖上今兒早上一覺起來突然就大好了,不僅能下地走動還精神百倍似的,招了幾個小太監玩了幾把投壺,連汗也沒出一點兒,這真是天佑吾皇啊!」
幼雲隔簾看著沿路大片白涔涔的梨花直通深宮,隨風輕擺時猶如仙袂飄飄,不由得想起了許老太太辦喪時那高高掛起的慘白喪幡,心頭冷顫了一下,又見宮道兒上冷冷清清的,不似她預想的那般皇子皇孫扎堆地進宮噓寒問暖,便向王保問道:「今兒父皇單單只召了我們夫婦二人前來麼?」
王保笑起來答話時兩條粗短的眉毛一抖一抖的:「那是,聖上可惦念您呢,旁人都可不見,端王與您是一定要召來的。皇后娘娘怕人多驚擾了聖上休養,今兒只許了您二位進宮面聖。」
如今色衰愛馳的周貴妃是說不上話了,宮中大權都握在皇后娘娘手裡,慶王福王不得她點頭,就是脅下生雙翅也飛不進來。
幼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進了乾元殿果然只見著太子夫婦捧湯餵藥地侍奉在老皇帝跟前,地下除了仍住在宮裡的十殿下和宜安公主,別無旁的兒孫。
老皇帝看起來確實要比前一陣子那行將就木的駭人樣兒好多了,雖然身形還是瘦骨伶仃的,但面容已不再枯黃干皺,甚至還現出一抹鮮亮得很怪異的緋紅來。
幼雲在跪拜之間悄悄打量了一番,總覺得老皇帝好像一支爆著火星兒的紅燭一樣,外頭瞧著油潤明亮的,實則就快要燒到底兒了,偏偏他老人家還渾然不覺。
老皇帝這回不再頭歪身斜的需要人扶著了,他甩脫了李元寶,獨自在寶座上坐得筆直,高高興興地給他的救命稻草及稻草她夫君賜了座。
寶座的右側是后妃,左側是兒孫,周貴妃夾坐在皇后和淑妃中間,面兒上雖然還能維持著平靜,眼神里卻透出了絲絲寒亮的刀光,孤木難支之下,說話也陰陽怪氣的:「端王夫婦來了?哎呦,進趟宮不容易罷,真是有福氣的孩子,能進來親眼瞧瞧陛下如何了。只可憐上頭的數個王爺公主們,先前被攔著不得進宮來在陛下床前盡孝,現下陛下已大好了,皇后娘娘怎的還是不讓他們進來問個安?」
皇后眼下大權在握,懶得搭理這點子擠兌話兒,不屑地掃了她一眼,淡淡道:「太醫說了陛下還須靜養,吵吵嚷嚷的叫陛下如何安歇?沒的徒耗了陛下的氣力,才是不孝。」
周貴妃自打進宮起就沒順著皇后的意思過,當即燦笑著越過了皇后,只語調高昂地向老皇帝奉承道:「今早監副大人來說這是之前服下的金丹起效了,陛下此番順利渡過此劫,想是離修成正果不遠了,略微耗些氣力也不打緊罷。」
幼雲涼涼地瞟了一眼睜眼說瞎話的周貴妃,低頭暗笑了一下,他渡劫,我玄陽元女還飛升呢,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吹得神乎其神的。
殿內眾人暗暗鄙夷,奈何老皇帝聽了很受用,撫掌大笑道:「正是正是!朕一覺醒來,直覺身輕如雲,神思清明,多虧了兩位監副化開金丹救朕出苦海呀!嗯,得賞他們些什麼才好。」
皇后怎麼肯讓慶王黨獨得好處,一見周貴妃得意洋洋預備開口討恩典的樣子,立刻搶先道:「陛下要賜恩也不能忘了玄陽元女呀,兩位監副煉丹去了也不在,不如先問問玄陽元女?」
幼雲坐在下首一陣心虛,心裡大念隱身咒,老皇帝卻沒盤問她這幾日的動向,極其慈和地問道:「皇后說的有理,玄陽元女更是有功,朕賞你什麼好呢?金丹正在丹爐里煉著,不日就送進王府去,可得替朕好好祝禱。」
「替陛下祈福分憂是本分,不敢討賞。」幼雲萬分恭敬地站起來垂首作答,心裡十分抗拒老皇帝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