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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幼雲猶如晴空之下突遭雷劈,後頭半天是如何同姐姐們玩樂說笑的全然不記得,只魂不守舍的捧著一杯熱茶勉強維持著不叫舒雲夫婦察覺異常。

    幸而黎秉恪同岳父下了一盤棋走全了過場便回到了幼雲身邊,細心地發覺她臉色不好,悄悄問她也只是搖頭不說,遂匆匆尋了個由頭帶她告辭歸家。

    直到被黎秉恪抱上馬車,幼雲耳邊猶在迴響祖母的深深嘆息:「唉,日子才順當一點呢,又來了。這事兒還沒告訴吳家呢,明日他們爺兒們自會尋個機會去試探一下,安哥兒身子不好,初雲整日跟在後頭操心勞累,舒雲又正懷著身子,便只能同你一個說說了。暫且別告訴她們,先看看吳家怎麼說。」

    第五十一章

    冷白的月光在稀疏紛亂的花葉間慢慢流淌, 高大的綠瓦院牆下,一隻離群的飛鳥呆愣愣地停駐在青竹籬笆上,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黎秉恪三兩步踏上屋前的石階, 步履匆匆地推門而入, 屋外呆鳥撲翅驚飛, 屋內的人則頭也沒抬。

    從林府回來後,這對新婚夫妻倆像是互換了脾性, 隱隱察覺情形有異的黎秉恪圍著一言不發的幼雲再三追問, 幼雲不勝其煩,晚飯後板著小臉扮起了教書先生,三言兩語打發了黎秉恪自去內書房習字。

    黎秉恪才不過寫了一幅筆法虛浮繚亂的大字,就又按捺不住折返回來, 兩扇風車錦地格子門一推開,只見他惦念的小人兒正坐在一盞明亮的絹燈下, 拿一方素白絲帕仔細地擦拭著一把銀光瘮人的匕首。

    這畫面……怎麼跟他想得不大一樣?

    「還不打算同我說說麼?今日娘家誰欺負你了, 壓箱底的匕首都拿出來了。」黎秉恪從後環住幼雲的腰, 挺秀的鼻尖蹭著她的耳垂, 一半逗弄一半逼供。

    「哎呀,別鬧,手裡拿著開了刃的刀呢!」幼雲扛不過兩下便搖旗投降, 收好匕首轉過臉去正色道, 「有你這個鎮山太歲在,就算我今日把席面都掀翻了也沒人敢給我臉子瞧,不是這個事兒。」

    「嗯。」黎秉恪應了一聲, 收攏雙臂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些, 只拿一雙深如靜海的黑眸看著她, 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幼雲被黎秉恪這樣緊攏著避無可避,視線越過他,看著牆側的多寶閣正中擺著的一個瑪瑙臥蓮鴛鴦擺件上微微出神,驀地想起今日林老太太給的忠告,便半開玩笑地輕聲道:「祖母今天提點我了,叫我不論好事壞事都要同你說個全乎,要信你敬你,方才好過日子。是以,這個事雖然說來有些擰巴,我也得和你通個氣,後頭若是與人打起架來,你可要來撈我呀。」

    黎秉恪面色舒朗地失笑了兩聲,手上的力道鬆了幾分,道:「我不去撈你,我同你一起上陣。別怕,是誰招惹你了?」

    絹燈內的紅燭調皮地蹦了一個火星出來,幼雲就著暖洋洋的燭光朝著說要給她撐腰的男人展顏一笑,趕緊討好地端起自己的杏仁茶讓與他。

    黎秉恪並不急著伸手去接那個鬥彩小瓷碗,居然戲謔地笑著微微張嘴,眉尾一挑示意得很明顯。

    說好的高冷美男呢?這簡直是挾恩圖報!不對,好像還沒施恩呢。

    幼雲心嘆要讓外頭那幫人見到堂堂端王這般無賴樣兒,自戳雙目的都大有人在,今日剛被震懾了一回的林老爹怕該給闔府老小四處延請眼科大夫去了。

    「咳咳。」幼雲清了清嗓子掩下歡樂的腦內小劇場,坐直了身子拿小勺舀了一點杏酪,小心地餵給了對面奸計得逞的美男子,一副被人追上門討債的口氣問道,「可以說正事了罷?」

    黎秉恪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從幼雲手裡拿走瓷碗擱在一旁,斂去說笑的神色,作出認真傾聽的樣子來。

    幼雲背對著盈盈燭光,頓了一會兒捋了一遍條理,才徐徐說來:「還記得同你打馬球的明樂郡主是怎麼出家為尼的麼?那年龍舟會上,她追打的姑娘是我八姐夫的表妹,名叫華枝來著,當時京城裡都傳遍了他倆的前塵往事,估計你也聽說了。如今那表妹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從庵子裡逃脫了出去,還被路過的定南侯的副將救了下來,已隨著他們一行人一道兒進京來了。」

    幼雲越說越覺得這事太糟心了,表妹的戰鬥力都這麼強麼?還好她夫君年紀輕輩分大,只有四十歲往上的表姐,沒有年紀相仿的表妹。

    黎秉恪聽了沉吟了半刻,緩緩轉動著拇指上的青白玉扳指,道:「這華枝表妹逃了也就逃了,偏千里迢迢地從雲南赴京來,必是有所圖謀的,只怕還要同舊人糾纏不休。當初岳父大人怎會答應這門婚事的,就沒瞧出不妥?」

    幼雲心道除了大姐夫,剩下兩個女婿有哪個是苦命的林老爹自己挑來的?還不都沒法子拒絕嘛。

    誠實這種東西往往要七分真里摻上三分假,事關全家的體面,幼雲不得不拿出林家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吳夫人在我大外甥安哥兒的百日宴上一眼就相中了我八姐姐,等不及過完年便來上門求親了,我家祖母和父親聽說那華枝表妹已被她家裡人鎖進了庵子裡再也出不來了,吳夫人又再三為她大兒作保,這才下定決心允了這門婚事。不成想後來又出了燈會上那樣的事,便也來不及細細考量了。 」

    「那現下預備怎麼辦?你這裡匕首都擦得雪亮了,是吳家有了什麼不好的說法?」黎秉恪瞥了一眼桌上那把彎牙匕首,說話不自覺地偏向了岳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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