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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來不及了,光是成親這兩天的來往帳目都夠你看一宿的,那些僕從的花名冊堆起來能把大門都堵上。托你的福,咱們府占地得有其他皇兄家的雙份大,便是現在就乘小轎去粗略地逛一圈,也得逛到半夜了。」黎秉恪頭也沒抬地打擊一番,大筆揮灑幾下,又寫就一副蒼勁有力的大字。
「啊這,算了算了,我收回下午的話兒,當你媳婦也太難了。」幼雲苦著小臉,接過夏菱端來的青花纏枝湯盅,打開一看是一碗冰糖銀桃子燕窩。
「你祖母做什麼這麼著急,才兩日呢,不會逼問太甚的。」黎秉恪滿意地移開瑪瑙鎮紙,拿起半乾的墨寶對光仔細端詳著。
「你不了解我祖母,她中年喪夫,外防叔伯奪產,內教兩兒入仕,權柄下移、利祿受損是她最見不得的,她恨不能叫我拜堂當晚就將全府庶務穩握手中呢,生怕我一不留神叫人鑽了空子。」幼雲對著面前的人生長期隊友並不打算遮遮掩掩,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直言吐槽道,「況且你這王府可比一般人家的內宅麻煩多了,只怕管事僕婦個個都是有人撐腰的。」
「那又如何,你有我撐腰呢!他們都機靈得很,慣會見風使舵的。要是實在托大拿喬不得用,你不是帶來不少陪房麼,用他們也一樣。」黎秉恪朝她微微一笑,聲音清潤,語氣淡然。
「可那樣的話,府里上下可都是我的人了,你、你不心慌嗎?」幼雲很驚訝,那些人口繁雜的世家大族不說,就連林府也是有三派人馬互相較勁牽制的,林老爹未必不知陸氏掌家艱難,但也還是明里暗裡的防著陸氏陪房一家獨大。
「夫妻本為一體,你的人就是我的人,心慌什麼?」黎秉恪慢條斯理地疊好紙張,好像完全沒把這當回事,「今早在馬車上你不是還說我可以信你的麼?」
「話是這麼說,可我也保不准手底下的每個人都不生陰狹心思,若是出了岔子……」幼雲沒想到他如此信任自己,第一反應是趕緊推辭,免得將來兜不住。
黎秉恪在紅漆盆架上的銅盆里淨了手,略一思索打斷了她:「我這頭的人除了幾個打小服侍我的,其餘的都是母后看著安排的,其中怕有不少心思活絡走了各類門路進來的,細論起來,還遠不如你帶來的人知根知底呢。咱們若要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日子便過不痛快了,我的人你隨意調配,若有不服我來叫他們服。」
幼雲幾乎要眼含熱淚了,想她後母陸氏謹小慎微地在林府周旋了這麼多年,對府里大小主子萬分上心,也沒能得林老爹如此信任。
再抬眼看向雲淡風輕的黎秉恪時,幼雲只覺他比身旁五珠羊角宮燈照在白壁上的長影還要高大多了。
「值什麼,弄得淚眼婆娑的。」黎秉恪剛想走近了抹去幼雲眼角亮晶晶的淚花,她下一句差點令他一個趄趔。
「你的人我都可以隨意調配的話,那你的妾室們呢?趁今夜快引我去一一認一遍,明日祖母旁的都可以不問,這個是必然會問的。」幼雲想起了三哥哥院子裡被抬了姨娘的香梅和被打發出去配人的煙杏,覺得這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問題,不如早問早安心。
黎秉恪猶如被人施了定身咒,緊抿著嘴站在長案後,定定地看著案邊一臉認真的幼雲,他身側的四筒燭台上跳動的燭火暈開了一圈圈的暖黃光影,襯得他眉目如畫的面龐漸漸迷濛起來。
幼雲看不清他似有浮光流動的眼眸里到底透露出怎樣的意思,緊著追了一句:「你放心,只要她們不生事,我定會同她們和睦相處的。」說親如姐妹那太瞎話了,和平共處努力一下還是不難的。
黎秉恪生硬地別過頭去,突然想起方才晚飯時的那碟醋摟豆芽,半笑半認真道:「王府里沒有你問的那些人。」
幼雲愣在了原地,斟酌著語氣小心問道:「你在宮裡……宮裡跟來的也沒有麼?」好像是聽說太子成婚好幾年了,也還是一個側妃都沒有,難道皇后娘娘致力於把兒子們當苦行僧來養?
「宮裡水太混,誰知道是不是哪邊派來的細作,母后自己也未必都能吃得准,我就更不信了。」暖融融的燭光也軟化不開那人逐漸冷肅下去的面色,此話自他口中說來更是冷硬如鐵。
懂了,這是一個被原生家庭深深傷害才產生的特例呀。
幼雲感嘆中還帶了一點竊喜,轉念又想起了初雲和舒雲三朝回門時,林老太太那活似獄卒逼供的架勢,心下哀怨一嘆:完了,看來明日回門真是一個問題也答不上來了。
第五十章
大約是顧忌著今日要回門, 新婦一臉疲態地回娘家也不好看,黎秉恪昨夜便沒再胡鬧,很老實地抱著幼雲安睡了一夜,只在晨起時偷親了兩口媳婦的小臉蛋。
幼雲這回仍舊按親王妃的服制, 穿了一件領口飾有黼紋的青底五彩搖翟紋大袖衣, 內里配著白紗中衣, 下裳同為青色,其上又繡了兩行翬翟紋。
彩鴿給她梳了一個京里時興的桃心髻, 趙媽媽又特地開大鎖取出一頂璀璨眩目的九翬四鳳冠, 來配這套周嚴華貴的衣裙。
趙媽媽看著華服加身的幼雲,不由得想起那時她眼瞧著庶出的舒雲因禍得福飛上了枝頭,還暗暗擔憂將來幼雲嫁得不如兩個姐姐會如何的傷心不平,沒成想她的九姑娘竟是兩房所有姐妹里嫁得最顯貴的。
可嘆幼雲這丫頭運氣真不賴, 雖然前半程險些一個跟頭摔得爬不起來,但好在後半程都找補了回來, 就她這套服飾便是多少誥命夫人熬一輩子也摸不著的, 這個玄陽元女當得值了!